刘氏和梓嫱回到自己的院子中,书语关门前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后,关上了院门。
“娘,这次娀姐姐的婚是退定了!”梓嫱高兴地道,“虽然是我们推波助澜,但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刘氏道:“刚才听你伯母的意思,二房其实一直有退亲的意思,只不过碍于两家的情谊和钱氏的势力,才忍耐至今。”
梓嫱道:“即便二伯他们早晚要退,可谁又知道,到底什么时候退?邱王两家的姑娘真的是蠢,被大姐姐派人装作无意间在她们逛铺子的时候说了些钱府和言府的闲话,她们就真的在龚府的宴会上拿出来说了。这不送上门给我揍吗?”
刘氏道:“你大姐姐算无遗策。即便邱王二人今日没有被你们当场抓包,你大姐姐还留了后手的。总之,今日不是邱王二人,也会是别人。”
梓嫱惊讶不已:“大姐姐还作了什么安排?”
刘氏意味深长地道:“在龚大太太面前为你们说的话那个沈掌柜,其实是你大姐姐的人。”
“什么?明采轩的沈掌柜是大姐姐的人!?”梓嫱瞠目结舌,“那明采轩岂不是,岂不是......”
刘氏点头,不再瞒着女儿:“明采轩的岑老板,就是你大姐姐。当初她化名王霄,你还记得吗?霄其实就是女旁的婋。”
梓嫱的表情现在是处于失控的状态:“娘,你没开玩笑吧?岑老板不是男的吗?他不是岑氏的少爷吗?怎么会,怎么会是......”
“嫱小姐,岑洛云就是言梓婋,也是王婋。”书语进来为刘氏作证。
“书语,你?”梓嫱愕然。
书语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我是阿婋姐姐派过来,和刘夫人合作的。”
刘氏拉着梓嫱坐下道:“好了,现在没时间给你吃惊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嫱儿,今日我借口身体不适,去了医馆。其实是和你大姐姐见面。你大姐姐说,钱氏的生意,她已经占了大半了。剩下的被其他的势力给揽去了。你猜是谁?”
梓嫱皱着眉摇摇头,刘氏道:“是言氏,是你二伯。你二伯早就暗中以外人的名义广开布店成衣店,囤积中低等布匹。只待你大姐姐出手报复钱氏。钱氏一旦有败倒的迹象,你二伯就开始出手抢占钱氏的市场了。”
梓嫱奇道:“二伯如何知道大姐姐会出手?”
书语于是就将梓婋和钱氏的恩怨,细数一遍。
梓嫱道:“这么说还是二伯赢得了这场商战。”
“嫱小姐,阿婋姐姐如今也算不得输。钱氏的败局已定,赶出应天只是时间问题。本来阿婋姐姐是不想管梓娀姑娘的婚事的,但是阿婋姐姐说,只有断了梓娀姑娘的亲,才能给刘夫人和嫱小姐一颗定心丸。”书语解释道。
“接下来,大姐姐有什么计划吗?”梓嫱问道。
刘氏道:“你大姐姐暂时没有明说。不过我猜测,下一步应该是言氏了。”
梓嫱突然就有点落寞了:“到我们家了啊!”
书语不像梓嫱对言氏有感情,听到梓嫱话里的纠结,书语直接道:“嫱小姐,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钱氏大仓起火前几天,二爷在风雨楼秘密会见了上元的息烽男爵耿家。耿家四房的庶二子,去年刚死了夫人,现在在托人说媒找填房。”
刘氏闻言略略激动:“什么意思?”
书语继续道:“耿家是什么情况,想必夫人也知道。耿家四房的庶二子已经三十多了,原配还留下了三个儿女。若是想和言氏结亲,夫人觉得掌家的二房会让谁去?”
耿家祖上用从龙之功,但是传到现在,也只剩下个空爵位——息烽男,这个称号在一干贵族里是根本不够看的,但是在商人之间,还是能够受到追捧。言铿修和耿家接触,看重的是耿家目前手上有一条茶马线。朝廷虽然一直在北疆增兵固守,但是和北边各大部落的贸易往来一直没有完全断绝。言铿修想做北边的茶叶生意,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将手伸到西北去。这耿家虽然爵位代代递降,但是因着有一手独门的制刀绝技,在朝中还是有一席之地。更重要的是,耿家的太夫人是太祖皇帝大妹妹元庆大长公主最小的外孙女,受封康平县主。康平县主和现在的清河公主交好,清河公主的驸马李畅任光禄寺少卿,主管大内茶叶盐巴米粮等的供应,因此在朝廷的茶叶贸易上,也是说得上话的。
言铿修试着和耿家接触,已经有一两年了。耿家油盐不进,直到四房的庶二子要娶填房,才算搭上了边。哦对了,现在的耿家是四房当家,长房嫡长子早逝,没有男性子嗣可以承嗣;二房庶长子,折腾了半辈子,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三房嫡次子,女儿生了七八个,就是没有儿子。如今当家的四房,倒是子孙满堂,嫡子读书人,不喜世俗庶务,倒是这个庶二子颇有掌家天份。
四房的老爷叫耿隆,庶二子叫耿天伟,是耿隆青梅竹马的妾室生的,名为庶子,实则是按照嫡子的标准养大的。如今没了正室夫人,耿家肯定是要给这个老二再寻一房好的。奈何这个耿老二其他还好,就是有一个不好,爱打老婆,说白了就是喜欢家暴,这是圈子里都知道的。耿老二原配说是病死,谁知道是打死还是病死呢?故而耿家的亲一直没有说的成。
小半年前,言铿修有了进军西北的想法后,就先指使陈氏打入了耿家那边的太太圈子,后才有了和耿隆接触的机会。到了前几日,才有了新的进展。这个进展就是在耿老二的亲事上。
刘氏听到书语说的话,当即心里就不安起来:“今日我和阿婋见面,她怎么没跟我说?”
书语安抚道:“夫人不要急,阿婋姐姐没跟你说,是因为她笃定这门亲事谈不成。目前是二爷和二太太一头热的在和耿家接洽。但是耿家那边的态度一直没有软。说句实话,夫人不要恼。耿家虽然落寞,但到底是有皇亲的身份在,不可能和商人结亲的。”
刘氏急道:“怎么不可能。万一二房为了生意,要将我的嫱儿送过去做妾呢?”
书语道:“夫人,言家不是二房一家独大。太爷还在呢!”
刘氏苦笑道:“公爹当初能舍了大房,我的嫱儿他未必舍不得。”
梓嫱看到母亲伤心欲绝,立马劝道:“娘,你放心,就算二伯二伯母有这个打算,且说成了,我也是不从的,大不了剪了头了我做姑子去。”
刘氏眼眶通红,眼泪水晶莹欲坠:“若真是如此,我就去祠堂上吊去。我要问问言氏的列祖列宗,是不是一定要卖女儿,才能保证一家子的富贵。”
看到这母女两个一副绝望要自戕的状态,书语安抚道:“夫人小姐,不要这么悲观。娀小姐和钱少爷的婚事,已然是黄了。刚才我也说了,这是阿婋姐姐的诚意,给你们的定心丸。只要夫人和小姐坚定地站在阿婋姐姐这边,阿婋姐姐定然保你们无虞。”
刘氏抱着梓嫱对书语道:“你转告阿婋,只要嫱儿不被当作物品去交易。婶婶肯定不遗余力的助她。”
明采轩的后院小书房,岑四一身的风尘仆仆,眉眼间都是疲累,但神采飞扬,声音中抑制不住的激动:“少爷,幸不辱命。”说着将包袱里的一卷书册交给梓婋。
梓婋站起来接过道:“四哥辛苦了。你坐,我先看一下。书意,给四哥上茶点。再去吩咐厨房,弄几个菜来,四哥还没吃饭呢。”
“哎,好嘞!”书意应声而去。
梓婋翻看着书卷,从眉头紧缩,到逐渐舒展,最后轻快地合上书本,抬起头时已是笑靥如花:“四哥,这次你可是大功臣啊!”
岑四想说些什么,却被走进来的沈娉婷打断,沈娉婷笑道:“什么事这般高兴?”
梓婋开心非常道:“姐姐来啦!正要差人去请你呢。”梓婋说着将手中的账本递给沈娉婷:“姐姐,你看看。”话语间的喜悦丝毫不加掩饰。
沈娉婷其实一看到岑四就知道前段时间的布局有成果了。再加上梓婋这眉飞色舞的神色,就更加确定了。接过梓婋递过来的账册,她看了一下大概,淫浸商道多年的她,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进价比售价低这么多啊!?岂不是能赚三倍不止。”
前段时间梓婋交代岑四走遍应天下辖各州府,对仙鹤草应收尽收,且指明不要言氏药铺子里出来的。正好言仲正交代了言梓昭管理药铺的药膳一块,面对岑氏高价收仙鹤草,言梓昭没禁得住诱惑,瞒着家里从应天府外大批购入。他也不傻,知道岑氏不收他言氏的仙鹤草,他就找人挂他人的牌子给岑氏收,头一批收的价钱很高,言梓昭大赚了一笔。但是其后,各药商都闻风而动,均囤积仙鹤草,往岑氏那边送,岑氏就开始压价了。今日压一成,明日压两成,后日又压一成,如此再三,仙鹤草的价格一跌再跌。
言梓昭慌了。但是他又不敢跟家里说,因为收购仙鹤草的钱是他挪用了置办药膳材料的钱,这要是给家里知道,首先言铿修就放不过他。
无奈的他只得找上岑四,以自己收购价的一半价格倒卖给岑四,岑四将情况汇报给梓婋,梓婋看火候差不多了,及时收市,最终以预计三分之二的成本价收了超原本计划的三倍仙鹤草进来。彻底掌握了药材市场上,今年冬天到明年夏季之间的仙鹤草市场。
岑四担忧道:“少爷,这收归收,但是这么大的量,我们自己也消耗不掉啊。据我所知,兵部的订单也就这么多,能用掉的仙鹤草也不到三分之一。”
梓婋闻言,看向沈娉婷,两姐妹相视一笑,梓婋喝茶不再作声,只是抿嘴笑。沈娉婷拿着帕子掩了一下嘴角,笑着解释道:“这应天府境内的仙鹤草几乎都给我们收了,难道除了兵部,其他人都不买不用了吗?我们自己的医馆药铺已经在装修了。”
岑四恍然大悟:“现在应天所有的仙鹤草基本都在我们手上,别的人想用,只能找我们买,这个价格自然我们定了。少爷,怪不得沈掌柜说我们能赚三倍不止呢!”岑四早在梓婋被绑架,沈娉婷当时做了主心骨的时候,就改口了,不再唤沈娉婷大少奶奶,而是改称沈掌柜。沈娉婷因而对岑四也不再硬声硬气。
这时候书意带着几个小丫鬟送了糕点和饭菜过来,她指挥着小丫鬟们一一摆盘,做事说话颇有大户人家一等大丫鬟的风范。
“四哥,你用些饭吧,一直赶路,想必是又渴又饿。”书意摆弄好席面对岑四道。
岑四谢过后,也不拘小节,跟梓婋和沈娉婷行个礼就到书房外的小桌子那边吃饭去了。
见岑四离开后,梓婋对书意道:“下午你稍微易个容,去柜上拿一些新出的点心和首饰,去言府找三夫人,跟书语说,让三夫人找时间去自己家的药铺上拿点冬日进补的药材,适时将言梓昭挪用药膳材料款的事当众抖落出来。”
书意经过绑架一案,也成长的很快,特别是安庆荣家的人来言氏作客后,她的成熟让梓婋也暗自吃惊。
书意听到梓婋的吩咐,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带到。”
沈娉婷道:“这次怕是不能一击即中。言梓昭到底是言铿修的亲儿子。”
梓婋道:“没事,本就没想将言梓昭彻底除去。现在除掉他,给言梓星腾位置吗?言梓昭到底是他的嫡子,可是庶子也不差。且给单姨娘一点希望吧,先让她们内斗内斗。”
“你也要做好准备。言梓昭事发后,以言铿修的手段和本事,很快就会察觉到是你做的局。我们目前没有这个实力和他硬碰硬。”沈娉婷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