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看看高桥圭夫。”
刘简之把美由纪送回家,回到家里,见时间还不算特别晚,便对在画室里正在画画的孟诗鹤说。
“怎么又想起要去医院?”孟诗鹤问。
“我心里不踏实,总是吃不准高桥圭夫。”刘简之说。“感觉我现在做什么,都有高桥圭夫的影子跟着。”
“要带枪吗?”孟诗鹤问。
刘简之摇头。
“高桥要是缓过神来,怀疑你就是向他开枪的凶手,怎么办?”孟诗鹤担心地问。
“我去医院,就是想评估一下,高桥圭夫到底对我有没有怀疑,怀疑到什么程度。他现在身受重伤,猛然间见到我,一定会有情绪上的本能反应。如果他感到惊恐,说明他对我有怀疑。倘若他表情轻松正常,说明他对我并没有疑心。”刘简之说。
“如果他感到惊恐怎么办?”孟诗鹤问。
“我们见机行事。dG医院有个后门,我已经叫周沪森在那里停车等着接应,以防意外。”
“好吧!”孟诗鹤放下画笔。
两人开车到了医院,停好车,直奔高桥圭夫病房。
在高桥圭夫病房门前持枪站岗的宪兵,见刘简之和孟诗鹤常来看望,也不阻拦,把房门朝里推开。
“佐藤太太,请!”宪兵说。
戴着防寒礼帽的刘简之突然闯了进去,不让高桥圭夫有任何心理准备。
高桥正在往嘴里塞苹果,蓦然见到刘简之,眼睛立即露出惊恐之色,嘴里的苹果掉落下来。
高桥良子惊恐地回头,见是刘简之和孟诗鹤,立马露出笑容来。
“佐藤君,佐藤太太,你们来得正好,帮我照看一下高桥君,我去一趟厕所。”高桥良子说。
孟诗鹤说:“你快去吧!”
高桥良子安抚高桥:“我马上就回来。”
高桥良子走了出去。
刘简之摘掉礼帽,拿在手上。
“高桥君,感觉好些了吧。”刘简之在高桥良子刚刚坐的椅子上坐下来,高桥圭夫不由自主地被吓得往后退。
“你……你们怎么来了?”
高桥圭夫心里害怕,却又不敢叫外面的卫兵。
“‘英雄团’出事,齐藤大佐和黑谷中佐自杀殉职,我们想报道,但被山本司令阻止了,白忙了一场。想想还是你高桥君够意思,支持我们。”刘简之说。
此时的高桥圭夫,大脑高速运转,不同的场景交替闪现,一会儿是化了妆的佐藤彦二,站在花车前,突然起身朝自己连开两枪。一会儿又是作为记者的佐藤彦二,彬彬有礼,聪明能干。
“高桥君,你怎么了?”见高桥圭夫不说话,刘简之用关切的语气问。
“我去叫医生。”孟诗鹤说。
“不用!不用!”高桥圭夫镇静下来,挤出笑脸。“这次……多亏了你们。”
“我们是邻居。”孟诗鹤说。“良子又是我的好朋友,遇到这样的事,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高桥良子推门走了进来。
刘简之连忙站起。
“您坐,佐藤君!我跟美惠子说说话。”高桥良子说着,拉孟诗鹤走到窗前,小声地说着什么。
“佐藤君,“英雄演讲团”的三个军官,在热海温泉,被日本反战组织杀害,你知道一些细节吗?”
高桥圭夫故意把中国特工说成是日本反战组织。
“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刺杀演讲团的是中国特工。”刘简之听出了高桥圭夫的用意。“据说,两个中国女特工假冒艺伎,跟千惠子一起进入了温泉池,趁几位‘英雄’一时疏于防备,杀死了他们。”刘简之说。
“中国特工......”高桥圭夫喃喃道。
“现场还有一位狙击手。应该就是在火车站袭击车队时,在楼顶埋伏的人。”刘简之说。
“我听说了。”高桥说。
刘简之说话的语气,完全是一口记者的职业口吻,让高桥圭夫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你们宪兵司令部的黑谷中佐……”刘简之接着说道,“黑谷中佐有些太麻痹大意了,听说出事的时候,黑谷中佐和牧野中尉正在做按摩。”
“这个我也听说了。”高桥圭夫说。
“‘英雄团’在热海温泉被杀的案子,恐怕还得高桥君您来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估计,山本大佐也可能会位置不保。”
高桥圭夫完全放松下来。
“佐藤君认为我能破这案子?”高桥圭夫脸露笑容,盯着刘简之问。
“高桥君您要是不行,宪兵司令部就没有其他人了。”刘简之说,“我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助我?”高桥圭夫诧异地问。
“火车站出事的时候,我就在现场,算是目击者。”刘简之说。
刘简之感觉到高桥圭夫又紧张起来。
“你……你在现场做……做什么?”高桥问。
“做我该做的啊!高桥君忘了,我是东京广播电台的记者?”刘简之说。“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我们自然是要参加的。”
“我是问你,你当时在现场做什么?”高桥圭夫问。
“拍照!我拍了很多现场照片!”刘简之说。
“你们广播电台,要现场照片干什么?”高桥圭夫又问。
“赚点外快。”刘简之说。“我还卖了一些现场照片给朝仓。”
高桥圭夫从枕头下拿出一叠照片。问:“这些照片,是你拍的?”
“对,这些就是我卖给朝仓他们的那些照片。”刘简之说。
“你的意思是,你手上还有一些现场照片?”高桥问。
“没错。你随时可以派人来拿。不过……”
“不过什么?”高桥圭夫急忙问。
“这些照片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拍的,所以……”
“我要花些钱。”高桥圭夫笑着说。
刘简之笑了笑。
“神尾社长给我的经费不足。”刘简之说。“我们要奖赏报料人,要酬谢消息提供者……”
高桥圭夫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快去叫医生。”刘简之喊道。
孟诗鹤连忙走出去叫医生。不一会儿,平冈医生走了进来。
平冈对刘简之说:“病人需要静养,请您出去。”
“好好,我这就走。”刘简之说,“高桥君,等你伤好了,我们俩再好好喝顿酒。”
高桥圭夫勉强微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刘简之和孟诗鹤跟高桥良子打了招呼,走了出去。
平冈医生问高桥良子:“刚才那位先生是什么人呀?”
高桥良子说:“我的邻居。”
“高桥中佐,跟邻居也不能说个不停,等你康复了以后再说不迟。”平冈医生说。
高桥圭夫说:谢谢平冈医生。
平冈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高桥的心肺,转身走了出去。
高桥圭夫一缓过劲,又开始思考佐藤彦二与向他开枪的光头之间的联系。
他曾经吩咐竹下悄悄调查,那些照片真的是不是佐藤彦二所拍。竹下健太郎做了一番调查,得出的结论是:照片确实是佐藤彦二所拍。也就是说,佐藤彦二不可能是朝自己开枪的人。
高桥圭夫不肯相信这样的结论,但又找不到推翻这个结论的理由,让他不得不信。
“良子,明天再把一郎带过来,我想儿子了。”高桥圭夫突然说。
“是。”高桥良子应道。
刘简之和孟诗鹤从医院门口走出来,孟诗鹤回头看看身后,对刘简之说:“我看清楚了,高桥圭夫一见到你,确实非常害怕。”
“是啊,”刘简之说,“这说明他怀疑我就是朝他开枪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孟诗鹤问。
“我仔细回忆了那天在火车站的每一个细节,也仔细看了李香香拍的那些照片。就算高桥有怀疑,也只能是怀疑而已。”刘简之说。
“还是要警惕一些好。”孟诗鹤说。
“我敢把照片给他,他就更不能肯定我就是向他开枪的人了。”刘简之说。“我问过宋督导,以高桥圭夫的受伤严重程度和失血程度,高桥当时也不可能是假装昏迷。我们在车上说的话,高桥不可能听见。”
孟诗鹤点点头。
“高桥开始很紧张,后来慢慢松懈,这说明,他有点相信我的话了。”刘简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