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
“戴院长……”
…………
江州不愧是人广物盈所在,只是清晨,江州城隍庙前,已是热闹非凡。
大道两旁,摊位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络绎不绝。
远远的只见一人快步走来,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驻足打招呼。
此人面阔唇方神眼突,瘦长清秀身材,正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院长戴宗。
那时故宋时,金陵一路节级,都称呼“家长”,湖南一路节级,都称呼做“院长”。
这戴院长有一等惊人的本事,但出路时,赍书飞报紧急军情事,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作起神行法来,一日能行五百里;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便一日能行八百里,因此人都称做‘神行太保’戴宗。
原来这戴宗,虽为江州两院押牢节级,不过为人最是贪婪。
不止他所在的江州大牢中的犯人,便是发配到江州牢城营的犯人,每每也要送与他五两常例钱。
如若不送,那厮随意寻个过错,打死也是小事。
不过,今日戴宗却是看起来心情不错,春风满面,走路带风。
“三千两银子啊……”
想到昨晚送上门来的三千两银子,戴宗心中一阵火热。
虽然也知道,这三千两银子,不可能全部落在自己兜里,还需上下打点。
不过只要自己上心一些,独自落个七八百两,还是不成问题的。
七八百两啊!……
这对于连五两常例钱,都必须亲自过问的戴宗来说,已经是一笔足以让他心动的数目了。
至于其他……
只要钱落在自己兜里,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事。
“戴院长……,院长……”
就在戴宗为昨晚的收获,心中暗喜之时,突然对面街道上,一个人急色匆匆,直奔自己而来。
“怎么了,被狗撵了?……”
眼见来人是自己手下的小牢子,戴宗没好气的厉声喝问道。
“院长……不好了……,李……李铁牛那厮……,吃醉了酒,正在牢中发……发疯!……”
“什么……!”
听到这小牢子的话,戴宗原本不错的好心情,瞬间无影无踪。
这个小牢子口中的李铁牛,正是戴宗身边牢里的一个小牢子。
姓李,名逵,祖贯是沂州沂水县百丈村人氏。
本身一个异名,唤作‘黑旋风’李逵。他乡中之人,都叫他做李铁牛。
因为在家乡打死了人,逃走出来,虽遇赦宥,却流落在此江州,不曾还乡。
戴宗见这厮,能使两把板斧,及会些拳棍,便养在身边,权做打手。
哪个知道,李逵这厮实在粗鲁,又最好吃酒,酒性极差,每每吃醉了酒,无论哪个,举起拳头便打。
如若只是打些平常百姓,戴宗自不会管他。
可是偏偏李逵这厮,不是一般的浑人,专一路见不平,好打强汉。
在江州牢里,但吃醉了时,却不奈何罪人,只要打一般强的牢子。
这江州牢中的小牢子,基本都是戴宗的手下,被李逵打的惨了,戴宗自然少不得赔礼道歉,出钱买药看病。
要知道,戴院长可是属貔貅的,生性最是贪婪吝啬,让他花钱,就是要他的命。
因此,对于李逵这厮,戴宗早已深恶痛绝。
此时听闻一大早,李逵又在牢中闹事,戴宗能有好心情才有鬼呢?
“院长快些吧。李铁牛那厮,除非院长说得下他,其他人岂敢靠近?……”
见戴宗虽然神色阴沉,脚下却不曾动弹,那报信的小牢子急色叫道。
“小子来时,那黑厮已经打翻了十几人,我怕再耽搁一下,牢里……牢里……”
“快走!……”
听到李逵那厮,已经打翻十几个人了,戴宗面色大变,根本不等那小牢子说完,抬腿便向大牢跑去。
好家伙!已经打翻了十几个了。
李逵那厮的性子,戴宗最是清楚。
只怕那厮蛮性发作起来,大牢中的小牢子,一个也不能幸免。
这次要出多少钱啊?
戴宗心急如焚,不由脚下生风。
不愧是‘神行太保’,也不见戴院长如何施法,便已快若流星,反正那个报信的小牢子,是万万跟不上戴宗的脚步。
才行至大牢,戴宗便听里面阵阵嘈杂传出,面色一沉,抢步进了牢中。
江州大牢中,早是一片狼藉,一地的小牢子,或抱头,或抱手,或抱脚,漫声哀嚎。
大牢中一个黑大汉 ,怒发浑如铁刷,狰狞好似狻猊,大冷的天,依旧敞着怀,露出黑凛凛的一身粗肉。
此时,这黑大汉正扯着一个小牢子,举拳要打。
戴宗大惊,急忙高声喝道。
“铁牛,快住手!……”
“嗝……”
听到戴宗的声音,李逵打了个酒嗝,怪眼一翻,见到戴宗,嘿嘿一笑,放下了拳头,晃了晃脑袋,闷声道。
“节级哥哥,怎地来了?”
“我怎地来了……?”
听到李逵的话,戴宗的嘴差点被气歪了。
你说我怎地来了?
我若不来,你这厮怕不是要把这江州大牢拆了?
不过,戴宗也知李逵这厮,粗鲁无礼,如若自己和他置气,恐怕就是自己被活活气死,这厮也不会有半点的内疚。
“铁牛,你这厮……又在闹甚?”
看着自己面前气势汹汹的李逵,戴宗的满腹愤怒,最终也只是化作了,一声不知已经说过多少次的质问。
“都怪这些鸟人,一大早便在爷爷面前鸟笑,笑的老爷心烦。”
听到戴宗的话,李逵咧嘴一笑,拍了拍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戴宗满头黑线。
说句实话,他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李逵的无理取闹,突然发狂。
便如这次一般,人家在牢中说话,干你这黑厮屁事?
定是这黑厮,哪里受了些闲气,跑来大牢里发泄。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戴宗厌烦了。
不过戴宗也知道,李逵这厮皮糙肉厚,头脑简单,你若打骂,对这厮不疼不痒,屁用没有。
无奈叹了口气,戴宗摆了摆手。
那些原本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牢子,纷纷起身,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见又是如此,李逵无聊的撇了撇嘴。
这种情况他太熟悉了,接下来无非就是一通责骂,爱骂就骂,方正自己也不在乎。
只是很奇怪,这次就在李逵缩着脖子,准备以不变应万变之时,意料之中的疾风暴雨并没来。
戴宗没有气急败坏,反而面色平静的走到了李逵身前,甚至还贴心的,为李逵整了整凌乱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