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老混蛋说过不管哪里的世界都一个鸟样,不管哪座城市都脏得不行,只要有人在的地方连老鼠的屎都不如。”
疯子瘫坐在冰山上一块凸露出的巨石上,看着冰川谷里庞大的城市,城中心一座高耸的灯塔越过周围的所有冰川,塔顶灯光不断的扫过城市和周围的冰山,可以显眼的看到城市周边的冰山脚下有大量衣不蔽体的人在凿开冰块。
尽管落下的雪已经把疯子身上的破烂黑袍染得全白了,他似乎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疯子缓缓站起身伸了一下腰,抬起手点了点右脸上的绷带,说道:“老狗,你觉得这里咋样?”
“中中中,小疯子快点走,你不嫌冷老子嫌冷,”绷带下竟然传出了另一个声音,“咱哥俩出来还没吃过东西,咱们快些进去,看这地的这鸟样,肯定有他奶奶的一大堆恶食,老子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那股味,馋死老子了!”
“老狗你急啥急,老子饿不到你的。”
两个声音交谈着走得愈来愈远,渐渐靠近了城市,逐渐看清了这尊卧在冰天雪地里的巨兽。中心最高的灯塔为起点向外扩展,建筑从内而外渐渐变矮,古怪的是外面天寒地冻,而城里却见不到一片雪花和一点点积雪。
“来者止步。”
在疯子顺着一条被雪盖得只能勉强看清的路靠近城市时,一个声音兀然在他前方响起,疯子张望看去,看到一个穿着漏着半个上身的僧袍的人走向他。
疯子看着僧人慢慢走来,咧嘴笑了起来,说:“老狗,你记不记得老混蛋说过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秃子?那老混蛋说到过穿这玩意的秃子,还分着好几种,咱也是头一次见,不知道这人是老混蛋说的具体哪一个。”
僧人走到疯子跟前,像是没听到刚才疯子说的话一样,对着疯子行了一礼,道:“不知阁下从何处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原来在的那地方叫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出门,刚出来就看到你们了。”疯子大大咧咧的说道。
僧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疯子,看到疯子那破烂大衣下的黄色道袍,略显吃惊地说:“此界只礼无刚大佛,不曾有过道人,阁下是其他诸界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我自个儿都不知道那是哪里,就没人告诉过我那地叫啥。”
“就是,那老玩意就没说过,还天天打老子!”疯子的右脸下的声音愤愤道。
僧人愣了愣,盯着疯子右脸的绷带不停的打量。
“不知道...嗯...阁下?施主?姑娘?...先生?”疯子挠着头发颇为苦恼的想着,“麻烦死了,你叫啥啊?”
僧人施了一礼,笑道:“在下受名于大佛,唤作戒具。阁下倒是个奇人,不知阁下何作名?”
“老子没啥名字,也没人给取一个,老狗叫我疯子,有时候也叫癫子,叫啥都一样,反正都是叫我。”
“那不知阁下此来有何事?本城管制颇严,可不能轻易让一些不明不白的人进城,阁下说是也不是?”
疯子扭了扭脖子,挠着脖颈的瘙痒咧着嘴说:“咱肚子饿了,看到人了就来找点东西吃,外面不是冰就是泥巴石头,那玩意可咽不下去。”
戒具闻言,松开了放在身后的手,对着疯子行礼道:“既如此,在下可带阁下去寒舍暂住几日,待阁下安顿后再出发去他处,不知如此可好?”
“你这人真好,真是个好人啊好人!”疯子兴奋道,“但是咱哥俩不用这么麻烦,咱胃口小,而且这里就有现成的食物,不用进去了!就在这随便吃点咱们就走了!”
“嗯?阁下什么意思?”戒具愣愣的看着疯子。
此时,疯子脸上的绷带下眼睛的位置蠕动了几下,传出声音:“咱哥俩看你挺顺眼的,也是个好人,就是有点蠢,你们这不就遍地的吃的。”
戒具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在城边靠近冰川的位置,除了冰雪石头和一些无根火簇外,就只有在冰川脚下凿冰的奴隶和看守的僧人。
他突然打了个冷颤,背在身后的左手又捏紧了,缓缓回头看向疯子,而周围已经有一些僧人在靠近他们的位置了。此刻的戒具看着疯子略显病态的脸上显出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浑身的冷汗直往下落。
“阁下你...”
疯子伸手把脸上的绷带拉下,露出他的右脸。
那里没有一只正常的眼睛,准确说,那不是眼睛,一道巨大的裂痕从疯子的额头斜着拉下直到他的右颧骨,而此刻,那道裂痕正在慢慢张开,戒具看到了裂痕里有尖锐的牙齿,还有一条尖舌,从裂痕里伸出,而在尖牙之下的裂痕中心,是一片漆黑,摄人心神的黑,戒具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似乎要被拉进里面。
那张裂痕嘴巴开合间从那片漆黑里发出声音:“咱挺喜欢你的,你是个好人,咱不吃你的。”
疯子也咧嘴笑道:“老混蛋说过咱只能吃垃圾,不吃好人,这话可是咱为数不多认同的。”
一道白芒从戒具身后的手里冲出,直向天空。
“敌袭————”
“果然是个好人哩,”疯子像是捡到宝一样狂笑着,“老狗!咱这次能吃个饱了!”
“开饭了开饭了开饭了开饭了开饭了开饭了!”
两个声音在铺天盖地冲来将他们淹没的身影里嘶笑着,贯穿着整座城。
......
疯子从脚下横七竖八的人堆里捧起一把冰雪融化后的水洗了一下脸,又捋了捋他那根本就理不干净的乱发,抬头看着灯塔感叹道:“老混蛋说的还真他娘的没错,垃圾可比好人好吃多了。”
裂痕嘴伸出的舌头舔了舔尖牙,“撑死老子了,在那破地方可吃不到这么多。”
疯子蹲下身子瞪着另一只眼睛看着地面咆哮:“老狗玩意!老子不是让你丢点纸出来捆几个带着吗!你他娘的全吃了咱们没了备粮又得饿肚子了!”
“老子肚子本来就饿,人肚子饿不就嘴馋,老子嘴馋起来可管不了那么多,肯定是看见就吃。再说了,小疯子你还有脸说老子?那秃子那么好的好人,咱不是说好不吃他,你不也管不住你那嘴巴把他吃了?”
“老子没吃过好人,就想舔一下尝尝味道,老子怎么知道他这么禁不住,一下就没了。而且老狗你也算人?再怎么看老子才像人。”
“味道咋样,那好人吃起来味道咋样?”
“跟垃圾一个味,咱不会认错了吧,他估计也是个垃圾。”
周围大片的奴隶面面相觑,看着他们面前的小山一样的人堆,还有蹲在旁边和自己脸上第二张嘴巴说话的疯子。城里来的所有的监管者都死了,死在他们面前这个疯疯癫癫的青年手...哦不对,嘴里。
一位奴隶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靠近疯子,而疯子和嘴巴争了两句也不再说话,而是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看着飘雪的天空。
“小...小哥?”
疯子听到有人说话,转头便看到站在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奴隶,疯子摆了摆手道:“不吃了不吃了,真吃不下了,这里也没啥吃的了。”
那人闻言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颤颤巍巍开口:“他们..他..他们都死了吗?”
“死了?”疯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应该没死吧,只是被咱吃了,不过回不来就是了。”
“没..没死?”那人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对啊,没死,被咱吃了可不会死,只是在咱肚子里烤火哩,但是也出不来。”
奴隶虽然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但是大体能猜到一点这些监管者应该是“死了”,随后他便欢天喜地的朝着周围的同伴们欢呼,所有奴隶都狂欢着砸断身上的枷锁。
疯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绷带重新拉上盖住右脸。
“换个地吧老狗,这地方现在还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