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原来楚大一的姓名是假的,我早该想到。
天底下怎会有人,起这般随意草率的姓名。不过无妨,时辰差不多了。”
夺魂镜魔心头一震,急声问道:“什么时辰差不多了?”
凌虚却不慌不忙,微微仰头:“你听,我搬的救兵应该到了,稍安勿躁。”
夺魂镜魔忙不迭地,扭头看向门外。
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楚思露走了过来,押着略显狼狈的楚大一。
楚思露柳眉倒竖,凤目圆睁:“楚大一,事到如今,你还不从实招来,道出你的真实姓名?”
夺魂镜魔瞪向楚大一,顿时怒发冲冠,睚眦欲裂,怒吼道:“你敢!”
楚大一此刻面如土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滴滴答答地砸在地上。
他目光慌乱,在楚思露与夺魂镜魔间来回游移,双唇颤抖不休。
想说些什么,却因极度的紧张与恐惧,愣是未能吐出半个字来。
凌虚凝视着楚大一,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
“楚大一,你往日里放浪形骸、纨绔不羁,说话行事,多有乖张无礼之处。
幸而细细究来,倒也未曾酿成滔天大祸。可如今,鸿商阁与魔族对峙。
已然到了你必须抉择的时刻,这选边站队,你可要慎之又慎,掂量清楚。”
楚大一身形一震,目光迷离恍惚,往昔的事涌上心头。
想当年,他一路颠沛流离、风餐露宿,逃难至凤栖城。
举目无亲、孤苦伶仃,如无根浮萍,满心凄惶无助。
幸而,楚思露宅心仁厚,心怀悲悯,于茫茫人海中发现了他。
还将他与另外两名孤儿一并收留,楚思露那时,尚未与苏慕白成亲,哪会起名。
就给这三人起了楚大一,楚中二,楚小三这些名字。
此后,楚思露待他们情同骨肉、恩重如山,平日里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饮食起居皆照料得妥妥帖帖,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
每至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楚大一总会忆起生母。
情不自禁,从怀中掏出母亲唯一的遗物:一面菱花镜。
那夺魂镜魔居心叵测,竟施展邪法,利用分身,以那镜子为媒介。
趁楚大心智尚浅,一步步蛊惑引诱他,将他硬生生拖入歧途。
楚大一身不由己,在夺魂镜魔的驱使操控下,做下诸多错事。
桩桩件件,如今想来皆是痛心疾首、懊悔不迭。
然而,即便犯错无数,楚思露对他颇为失望,却从没放弃他,一直循循善诱。
他心底对楚思露的感恩戴德,却是货真价实、天地可鉴。
反观那夺魂镜魔,在楚大一眼中,可怖至极,每次忆起,唯有满心恐惧。
夺魂镜魔威逼利诱、为所欲为,楚大一所坐的错事,皆出于他的恫吓胁迫。
楚大一听了凌虚的话,虎目圆睁,牙关紧咬,猛地抬起头来:
“我身为鸿商阁弟子,承蒙恩师宅心仁厚,不嫌我出身低微、资质愚钝,收我为徒。
此后更是倾囊相授、悉心教导,这般如海深恩,我便是粉身碎骨,亦难报答一二。
既入师门,自是要与恩师、师兄同舟共济、生死与共!
夺魂镜魔,你这邪魔外道,在恩师的谆谆教导下,我本可有大好前程。
可你竟以邪术蛊惑我,令我鬼迷心窍、误入歧途,屡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大难不死,幡然醒悟,从今往后,我定当心如磐石,绝不受你蒙蔽!”
凌虚心中寻思:“大难不死?楚大一平日里鼠窃狗盗,欺善怕恶。
今天倒像涅盘重生,难道近日,果真经历了什么大灾大难,以致如梦方醒,换了性情。”
凌虚看向楚思露,又看向凌虚,最后瞪了一眼夺魂镜魔,朗声道:
“师傅,师兄,我今日便如实相告,我的本名,唤作——史真香!”
楚思露面露讶色,忽地想起,需顾全徒儿颜面,忙以袖掩口,强抑笑意。
凌虚初闻此名,先是一怔,“扑哧”一声笑将出来,瞬即惊觉大为失礼,悄悄别过头去。
郎中却仰头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
“屎真香,哈哈,莫不是你父母生你时,正值荒年,饿昏了头,才取出这个名字?”
楚大一长叹一声:“家乡确是遭遇荒年,饿殍遍野,我与母亲走失,一路颠沛流离,才逃亡至凤栖城。”
夺魂镜魔,本全神贯注,防备着雷罚,待见无异样,紧绷的身形稍懈,脸上露出讥讽笑意:
“史真香?哼,滑天下之大稽,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荒诞不经的姓名,莫不是在消遣我。”
话音方落,狂风怒号,云层翻涌,层层堆叠。
“咔嚓”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一道惊雷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劈下。
所经之处,空气“滋滋”作响。
雷光直直轰向夺魂镜魔,她的身躯被闪电弹起,重重摔落,砸得土石飞溅。
周身电芒肆虐,“滋滋”爆鸣,她的每一寸肌肤下,都有电流疯狂跳跃闪烁。
她肌肉紧绷,剧烈痉挛,青筋根根暴起,似要破皮而出。
夺魂镜魔面容扭曲,狰狞可怖,双眼圆睁,血泪长流,洇红了脸颊。
她张大了嘴,发出凄厉惨叫:“这……这怎么可能!你果真叫史真香!”
那叫声穿云裂石,却转瞬间,便被滚滚雷声吞噬淹没。
她痛苦的跌倒在地上,双手胡乱抓挠着地面。
所触之处,土石崩裂,坚硬的地表,竟被抓出一道道深深沟壑。
郎中见夺魂镜魔这般模样,想夺门而出,却被楚思露拦住,只得乖乖的退了回去。
夺魂镜魔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晃了几晃,终究还是稳住身形,站了起来。
她圆睁双目,恶狠狠地瞪了郎中一眼,随即又转向凌虚:“你究竟是何时找来的帮手?”
凌虚神色淡然:“早在进入这间药铺前,我已有所安排。”
夺魂镜魔眉头紧皱,满脸狰狞:“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凌虚微微仰头:“你不妨仔细想想,为何你的分身,竟能在我手底下全身而退,活着回去向你复命?”
夺魂镜魔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原来如此,你竟是故意放她离去?”
凌虚冷哼一声:“那是自然!她胆大包天,竟敢伤害小婉,若不是需要引蛇出洞。
就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岂能从我手中逃脱?不过是欲擒故纵,看你何时现身罢了。”
夺魂镜魔心中一惊,却仍不死心:“即便如此,你又怎敢笃定,我定会现身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