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至,方知秋。
倾心而来的茉莉香气,引得严颜和原宇肃收了手,纪谷还捂着头在一旁。
这般拉开距离一看,无非是头发乱了些,肤色依旧如常,并非是真得揍他。
纪谷站起身,他刚泡制的茉莉雪芽,此刻如雪般飘在茶汤上。
只不过没有他的份了,原宇肃和严颜各执一杯,品茗间还惦记着他藏着的那一点。
“纪谷,我知你为这半点的茉莉雪芽,已是费尽心血,只不过既然是好茶,不如分享出来。”
这可是比真揍还心疼的事情,一年才收了那么一小盒,还是他挑了山中品色最好的茉莉和毛尖,几经周折,调配而成,两者相得益彰,才有了如今这清香甜润和口感持久。
本想着为他们庆祝一番,这下好了,整个一年白辛苦了。
纪谷吞吞吐吐道:“既然三殿下喜欢,纪谷自当拱手奉上。”
他的不舍,严颜都看在眼里,回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你堂堂三殿下不当君子,要当小人喽。”
原宇肃睨了她一眼,真是口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自然是在乎严颜的话,这些年他似乎索求习惯了,听她这般一说,心里竟生出几分对纪谷的愧疚:“没真的要,只是说说,偶尔分一杯半盏足矣。”
纪谷一展笑颜,他对原宇肃向来是屡问屡求,似也习惯了,只是突然撒了手,他心里竟然是另一番味道,该是甜的。
是啊,纵然原宇肃于他有恩,可他也该有自己喜欢的物,过自己喜欢的人生。
“自然欢迎。”
“好了,今日的闹剧到此为止,该办正事了。”原宇肃没打算再为严颜补办一次,可突然为她做了决定,还是不自觉地看了看她,问道:“严姑娘不急着求夫婿吧?”
这是纪谷能听的吗?他偷偷取了桌上剩下的茶包,溜了出去。
严颜还能说什么,自然是顺着他的心意:“公大于私,况且若因此失了缘分,那三殿下只能做我的夫婿。”
“允了。”
这两个字没有预兆地跳了出来,严颜瞧着他的笑,不像是做假,一时之间无言。
原宇肃一口饮尽她杯中的茶:“你不信,还是觉得你入不了我的眼。”
严颜摇了摇头:“我信。”
贴在杯口的茉莉花如蝶一般,流光抛来的,当是情投意合。
原宇宪一行到了洛城临近的一个小村,名唤仪陇,他的母后曾与父皇在此打了一个赌。
见证赌约的正好是那五百年红豆杉,而他们偶然碰到了它第三次开花。
相传此花第一次为种树之人而开,第二次为他们重逢而开,第三次为见证爱而开。
而他的双亲来时,正是第二次,当时母后就打赌,他们之间前世定然是种树之人。
原宇宪也想借这次机会,将吟星的存在说给她听。
于是提议到的事情,立马提议:“以安,你不是要看南曦雪飞吗?红豆杉花落似雪,说不定就是你想看的。”
温以安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你想说圣上与干娘的故事吧。”
“不,还是先说说爹爹和姑姑的故事。”
原浩自小与姑姑生活,未见过母亲曦雪的模样,但总觉得该是最美的。
那时候她的姑姑总喜欢逗他,爱不释手地捧原浩的脸:“曦雪这生的是什么活宝,要不往后你跟姑姑姓,做姑姑的儿子可好。”
“等你记住唐诗宋词元曲一千首的时候,我可以考虑一下。”原浩将姑姑的手放回她的脸上,眼睛透亮透亮,完全看不出里边住着一个小大人。
“臭小子,就知道跟你妈一样欺负你姑姑。”原浩姑姑愣了一会,用言语释放着扎心的情绪。
原浩最擅长就是哄姑娘,蹲在姑姑前面,两手挂着她的脖子:“姑姑,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治愈的声音响起时,受伤的心脏开始复合:“就你嘴甜。”
这条通往红豆杉的长长的过道,每天不知发生过多少故事,被姑姑牵着走的时候,原浩回头看到了爹爹和娘亲,相信他们也在这里有一段故事。
约莫一个时辰,他们到了那个有着红豆杉的院落。
红豆杉沿着屋檐而建,原浩等了许多年,终于在成年这天,看到花开。
仅在东西南北四方开了白色的蝶形花,落在瓦片上的,在霞光的掩映下,似是花间休憩的蝴蝶。
原浩看得很是出神,风起时,蝴蝶围绕着他飞舞,周边的建筑慢慢被成片的红豆杉覆盖,沿着蝴蝶化成一道白色台阶而上,融入四叶草的形状。
这次的花开,只为让原浩见一个等他重逢的人。
那就是慕名而来的木弥月。
“这位公子,听说此处的红豆杉向来难开花,你说是花难开,还是人难见?”
原浩却跳出一切,回道:“如今多国分裂,百姓难安,花开了,又如何,人见了,又如何,不过是今朝开明朝败、今朝见明照散。”
木弥月单凭这一句话,就知道他是那个红豆杉的有缘人,也是这万千寰宇安定的大定之人。
“不知此处是公子的家乡,还是一时停泊之处。”
原浩也觉得此人能助他大成,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祖籍潇浦,因父母去世,投奔姑姑相依为命。”
木弥月带有少见的自信:“我想救这尘世,你可愿同我回潇浦?”
原浩嘴角上扬,手指往里一递花瓣:“姑娘是想同我归隐田园,还是并肩天下。”
“自然是后者。”
“那我的答案,与卿同。”
木弥月意料之中的一笑:“静待佳期。”
听到这,温以安问道:“他们没有立刻走?”
原宇宪点了点头:“何为佳期,自然是真正的雪飞时。”
当时,潇浦的潇学名满天下,无数学子企望得读一时。
巧的是,木弥月与原浩刚刚好得来了这入学通知。
雪覆满城,如银堆玉砌,潇浦迎来了新一年的初雪,潇学迎来新的学子。
原浩清早便赴木弥月之约,下车后撑一把山水油纸伞,踱步走近国子监门口,靴子踏在雪面上,发出清脆细碎的低语。
“原浩”。一句呼唤打乱了他脚下所有的节奏,伞上停留的雪随着转身,慢慢与地面的雪相遇,他喜欢的女子盛着满树梨花的颜色出现在了眼前,比他想象中更明媚耀眼。
“雪景之奇,于斯极矣。”木弥月只听到他嘴中说着这句话,忍不住嘲讽他:“原浩,你未见繁华,怎也喜欢念几句酸腐句子,装才华横溢呀?”
都,不对啊,原浩着急地问:“弥月,你刚才见过谁了?”
“我的同窗。”木弥月说完,瞧原浩一脸疑惑,才想起,这事从未在信中跟他提过,又解释一番:“准确来说是潇学的夫子。”
想起今早遇见夫子的情形,料定他不是个好攻略的,如今看到原浩,灵光一闪:“原浩,你知道怎么俘获夫子的喜欢。”
弥月难道对他情根深种了?原浩一想到这,忍不住问:“你这才见他一面,是不是太快了些?”
木弥月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我这是为了更好的学习,你以为什么,以为我喜欢他啊。”
原浩被堵得哑口无言。
这些年他的脑海无时不刻都在晃过她的影子,所以他是相信一见钟情的。
只是此时还不是说的时候。
木弥月似是想到更好的主意:“潇学里定然有熟悉他的人,让我借用一下。”
潇学的历史,原浩也读过一些:“你还别说,真有一人挺合适的?”
随之,附在木弥月耳旁说了她的事迹。
甚好,木弥月拍了拍原浩的肩膀,却瞧见有人边唤着他,边招手。
“原兄,这位是?”温蕴气喘嘘嘘地问道。
“木弥月。”
原浩还未来记得及同步介绍,温蕴就抢先一步:“我是温蕴,幸会幸会。”
“好你个温蕴,有空跟姑娘说话,没空还我马。” 安引秋上来就对着温蕴一脚。
温蕴倒是躲得快:“安引秋,哪有输了的东西还讨回去的道理。”说完这句话就往学院跑去。
木弥月私下里用肘部碰了下原浩:“正如我爹爹所言,潇学有一群有趣的人。”
“潇学门槛这么低了,没见过世面的,也能进来。”有人从中间走了上来,瞥了原浩一眼,冷言冷语一句就走过去了。
原浩拉住木弥月:“别跟她一般见识,现在闹僵了,后面不好处事。”
木弥月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郑重其事地说到:“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啊,我木弥月还真不求她了,我就不信朗月清风的夫子没有第二个懂他的人。”
“好啦,我也只是建议,等会跟你说更合适的人。”眼看集合时间将近,原浩安抚住木弥月往里走。
木弥月的处处维护,他记在心里。
但潇学学子争鸣,不得不说这是他启蒙的地方,也是结交政权迭起的那帮人的时候。
他很感谢木弥月,在学堂也是对她百般照顾,兴许这就是同气连枝。
才有了未来的怒其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