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在世为人保七旬,何劳日夜弄精神。
世事到头终有尽,浮花过眼总非真。
贫穷富贵天之命,事业功名隙里尘。
得便宜处休欢喜,远在儿孙近在身。
门外有二三十个无赖,其中两个头目,一个叫“过街老鼠”张三,另一个叫“青草蛇”李四。
这两个人带着手下过来。鲁智深刚好站在粪坑旁边,看见他们这一伙人不走近,只是在远处站着,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特地来给师父祝贺。”
鲁智深心里起了疑心,暗想:
“这些人看起来不怀好意,又不敢靠近,难道想要找洒家的麻烦?”
“这分明是老虎头上拍苍蝇,找死!”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耍什么花招。”
于是,他大步走向前去,靠近这些人。
张三、李四连忙跪拜在地,嘴上说道:
“我们兄弟特地来参拜师父。”
可他们其实是等鲁智深伸手扶他们时动手偷袭。
鲁智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右脚一抬,先把李四踢下了粪坑。
张三见状想逃,却被鲁智深左脚踢了下去。
两个无赖跌进粪坑后,其他的二三十个流氓吓得目瞪口呆,想要跑,鲁智深厉声喝道:
“一个敢跑,统统下去!”
“两个敢跑,两个都下去!”
那些无赖被吓得不敢动弹。
这时,张三、李四从粪坑里探出头来,浑身都是粪便,臭气熏天,头发上还爬满了蛆虫。
他们哭喊着:
“师父,饶了我们吧!”
鲁智深喝道:
“你们这群无赖,快去把他们拉上来,我就饶你们一命。”
众人赶紧帮忙,把两人从粪坑里拖出来,抬到葫芦架下,连靠近都嫌恶心。
鲁智深见了,哈哈大笑,说:
“你们这两个笨蛋,赶紧去菜园的池塘里洗干净了,再来见我!”
张三、李四跑去洗了很久,众人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们换上。
这才算了事。
鲁智深对众人说道:
“都到我的住所里坐下谈话。”
他先在中间坐下,然后指着这些人说:
“你们这一帮家伙,别想骗洒家。”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今天来这里是想耍什么花招?”
张三、李四带着其他人一齐跪下说道:
“小人们祖辈就住在这儿,靠赌博谋生。”
“这片菜园是我们的吃饭家伙,大相国寺几次派人想夺走,却拿我们没办法。”
“师父您是从哪儿来的高僧?”
“如此了不起!”
“我们在相国寺里从没见过您。”
“今天我们愿意真心归顺师父。”
鲁智深说道:
“洒家是关西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的提辖官,只因杀人太多,才自愿出家。”
“从五台山来到这里。”
“洒家俗姓鲁,法名智深。别说你们这二三十个人算什么,就是千军万马,我也能杀进去再杀出来!”
众无赖连声答应,不住叩头拜谢后才离开。
鲁智深回到屋里,把房间收拾整顿后歇下了。
第二天,这些无赖商量了一番,凑了些钱买了十瓶酒,还牵来一头猪,请鲁智深吃酒。
他们在住所里摆好宴席,请鲁智深在中间坐下,其他人一排排坐在两边陪着喝酒。
鲁智深说道:
“这有什么道理?”
“让你们破费了。”
众人说道:
“这是我们的福气,今天有师父在这儿,能替我们做主。”
鲁智深听了很高兴。
大家喝到尽兴时,有人唱歌,有人讲笑话,还有人拍手大笑,热闹非凡。
正闹得欢时,门外突然传来老鸦的叫声,刺耳难听。
众人中有人扣着牙说道:
“老鸦叫不吉利,恐怕会有是非纠纷。”
鲁智深听了笑骂道:
“你们这群家伙,净会胡说八道!”
这时有人解释:
“墙角边绿杨树上新筑了一个老鸦巢,整天吵个不停。”
大家建议:
“把梯子拿来,把巢拆了,耳根就清净了。”
李四拍胸脯说道:
“不用梯子,我爬上去拆了它!”
鲁智深见状,走到树前,脱下僧衣,右手抓住树干下方,身体倒立着向上用力,左手抓住树干上方,腰部一用力,竟然连根把那棵绿杨树拔了起来。
众无赖见了全都跪倒在地,喊道:
“师父不是凡人,分明是真罗汉!”
“没有千斤力气,哪能拔得动这树!”
鲁智深笑道:
“这算什么!”
“明天你们都来看看洒家用武器耍一耍。”
众人连连称是,当晚各自散去。
从那以后,这些无赖对鲁智深心服口服,天天带着酒肉来请他,还爱看他练武使拳。
过了几天,鲁智深心想:
“天天吃他们的酒肉不太好,洒家今天也请他们一回。”
于是,他叫道人去城里买了几种水果,又买了两三担酒,杀了一头猪和一只羊。
那时正是三月底,天气很热。
鲁智深便在绿槐树下铺了芦席,把这些无赖都请来坐下,大碗斟酒,大块切肉,招呼众人尽情吃喝,又端上水果助兴。
酒过三巡,众无赖说道:
“这几天看师父力气惊人,还没见过师父的武器。”
“不知师父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鲁智深笑道:
“你们说得对!”
他回屋里拿出一根浑铁禅杖,这禅杖长五尺,重六十二斤。
众人看了无不吃惊,纷纷说道:
“没两头水牛那么大的力气,怎么拿得动这东西!”
鲁智深接过禅杖,挥舞起来,飕飕生风,动作迅速利落,没有半点差错。
众人见了,齐声喝彩。
从此以后,这二三十个无赖更加崇拜鲁智深,天天拿酒肉来请他,围着看他练武耍拳。
鲁智深正在舞禅杖,动作灵活流畅,突然听见墙外有人喝彩:
“真是使得好!”
他停下动作,循声看去,只见墙缺处站着一位官人。
那官人装束不凡,形容如下:
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头巾,脑后佩戴两个白玉圈的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间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脚穿一对磕瓜头式的朝靴,手里执着一把折叠的西川纸扇。
这官人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材高大约有八尺,年纪三十四五,声音洪亮地称赞道:
“这位师父果然不凡,器械使得好!”
众泼皮听了,也附和道:“这位官人能喝彩,一定是位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