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信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镇主府,有人惊喜,也有人愤怒。
李平不觉得愤怒,只是感觉羞愧。
他自责、惭愧。
长兄李亮,已经重新找回自信,而那杀人魔,如今也已经回归。
放眼整个镇主府,他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伙,除了自己的父亲,他似乎和李家毫无关系。
李平甚至能想象出,即便没有自己,李家也只会变得更好。
他悲愤、不甘,将这一切,归咎于上天的不公。
在他眼中,自己的命运就如这天色一般,永远都是黑暗的。
他何尝不想,出人头地呢?
如果他争气,又怎会沦落到,要去找一个叫花子的麻烦,以此来掩盖自己的丢脸。
本来即便是李亮代表李家去参加比武大会,他也毫无怨言,只是那失踪两月的杀人魔奇迹般地又出现了,这下就连他的护卫军统领,也彻底打了水漂了。
李平觉得,如果信没有回来,那么护卫军的统领,肯定就是他的了。
“如果能,将信除掉,那便好了。”
当心中产生这样的想法时,李平吓了一跳,连忙想将之赶出脑海。
然而,那想法却如同鬼魅一般,不断闪现在他眼前,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李平脑海中的天人交战,并没有持续更长的时间,他如同往常一样,离开了镇主府。
门口的士兵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对他们来说,这平少爷整日都不务正业,经常到处闲逛,只是那脸色却反常地有些低沉,身后也并未带任何侍卫。
“这还真是不符合他的作风。”
“赌博输了吗?”
“谁知道呢……”
当然,这些议论,也就只能在李平的背后悄悄说说了。
另一边,信和李亮正往福威客栈走去。
“你确定,他们二人现在在福威客栈吗?”
信宽大的斗笠上带有围帐,将全身都遮了起来。他看了眼身旁的李亮,有些将信将疑。
后者点点头,心中倒是十分确定,因为昨晚才发下军饷,那两兄弟现在肯定坐在客栈里,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包子。
……
“大哥。”孔佥嘴里嚼着东西,说话口齿不清,“你真不再吃点儿啊。”
孔令对这种行为十分不喜,教训道:“你能不能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他转而解释起来:
“不管什么食物,吃多了,也会腻啊,即便是福威客栈的珍珠包。”
“大哥,我并没有吃腻啊。”
孔令的话,孔佥没听明白,他觉得这珍珠包吃上一辈子也不够吃,因为难以果腹的日子,他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了。
“我都说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你喷我一脸!”孔令用衣袖在脸上夸张地蹭了蹭,面色微怒,“你就知道吃,当然吃不腻!”
“小二呢?!滚过来!”怒吼声响起,伴随着碗盘的破碎声,醉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手掌拍着桌面。
生活是什么?
对店小二来说,生活是死板、是麻烦、是痛苦、是麻木。
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他有些战战兢兢,拖着行动不便的腿脚,来到醉汉的不远处,道:“客官,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哼!”醉汉冷哼一声,伸出手揪住小二的衣领,将其拉到跟前,“狗胆!竟给爷饭里放虫子!”
比起铺面而来的酒气,小二更害怕其姿态,那样子像是要出手打他,看此人烂醉模样,出手一定会不知轻重。
他的一条腿,就是之前被喝醉酒的客人所伤,落下暗疾,至今未好。
“这就给您换一碗!这就换!”小二的语气像是快要哭出来。
谁知醉汉并不满意,他从身上摸出小刀,恶狠狠道:“哪有那么容易?!今日若是少于一两,你且试试?!”
他竟如此贪心!
周围人纷纷看热闹,有人早就注意到,那所谓虫子,本就是这醉汉自己杜撰,如今趁着酒劲,竟开始趁火打劫。
然而并没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似乎并不想为了店小二,去招惹一个醉汉。
小二心中惊惧万分,他一月的薪水,也就堪堪一两而已,而且多半留在家中,身上并无分文,从哪里去找一两银子给这醉汉?
“怎么,没有?”醉汉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店小二,转而说道,“我记得你有一颗黄色的珠子,把它给我!”
“要么,就赔我一两银子!”
他似乎有恃无恐。
醉汉并非镇上的人,他昨日路过通古镇,碰巧看见店小二碗中的淡黄色妖丹,今日之举,乃是故意为之,想来这小地方的人,并不清楚其价值。
哪曾想,小二依旧害怕,身体哆哆嗦嗦,却不假思索地摇头,谁都能明白,那是拒绝的意思。
醉汉愣了愣,难道这小子认识妖丹?
虽然他能想到,这大家客栈,总有人进行明面上的妖丹交易,只是拿出来的多为不入流的妖兽妖丹,而小二所持妖丹虽然属于血刃妖虎,但其蕴含的能量,明显要更高一些,想来这妖兽生前,一定经过某种特别的变化。
在他看来,通古镇这么偏远的地区,没有人知道,妖丹真正的作用。
“五十两。”醉汉竟然一点也不醉了,他语气平淡,似乎所有事情都在自己掌控当中,“把妖丹给我。”
“妖丹?这店小二有妖丹?”
“该死,被这醉鬼抢先了!”
客栈中有几人面色难看起来,他们也来自其他的地方,甚至有人认识那醉汉,既然能让后者看中,那一定是不凡之物,他们暗自叹息,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让醉汉出乎意料的是,店小二依然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这让他有些火大,咬牙切齿,揪着小二衣领的手力道再添几分,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哪来的酒鬼,敢在你孔爷爷的地盘儿上闹事儿?”一道得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让醉汉十分扫兴,他扭头看去,两个面孔有几分相似的人正满脸欠揍地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眉头一皱,不满道:“这两个逗比交给你们了。”
随后重新转过头去,不再多看孔令孔佥一眼。
“大哥,他在和谁说话,他是傻逼吗?”孔佥笑出声来,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那醉汉身边其他两桌客人中,站起四人,他们眼神冰冷,拦在二人身前,均是浑身肌肉虬结,看起来极不好惹。
“大……大哥……”
孔佥吓得声音都发颤了,他们俩虽然练了两个月,也不过半斤八两,对付寻常人还行,此刻面对四个一脸阴沉身材狰狞的壮汉,根本毫无胜算。
孔令更是欲哭无泪,本来想尽尽护卫军的职责,顺便装个逼,现在怕是没办法装逼了,一会儿说不准得装尸体了。
难怪这醉汉有恃无恐,原来随身还带着几个保镖。
“老弟……家里玉米熟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孔令颤颤巍巍道。
“对对,我们赶紧走。”
孔佥这回倒是听懂了最后的半句话,两人就像啥事也没发生一样,转身就准备离去。
“护卫军?”
四人中,有人注意到二人胸前的勋章。
“呵!小丑罢了。”
冬天种玉米,四人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理由。
“小丑吗?”
孔令突然停住脚步,身后孔佥没注意,差点撞上去,后者正疑惑着,孔令已经调转身体,重新面对四人。
对面四人本来都准备重新坐下,没想到这逗比又转过身体来。
“是觉得诚意不够,要给哥几个磕一个吗?”
几人大笑起来,眼神睥睨,看着两人的目光充满讥讽和嘲笑。
孔佥也跟着调转身体,不知为何,此时孔令虽然没跟他说任何东西,但是他却突然明白了什么。
良久,那四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重新变得阴沉无比:“你们就该夹着尾巴逃走,那样即使丢了勇气,至少还留着脑子,而现在,只是在找死罢了。”
他们几个慢慢迈动脚步,逐渐靠近两人。
其实孔令很想就这样逃跑,只是不知为何,小丑二字,深深刺痛了他。
是他自己的尊严,还是作为一名护卫军的灵魂?
也许仅仅是在这两个月,于军队中学习过的经历,也许是统领的教导。
[“老弟……家里的玉米熟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想起自己对孔佥说的话,他的内心突然充满羞愧。
他现在想明白了,他之所以不能再后退,是因为这不是一个长兄,应该在老弟面前做的事。
父母已经不在了,作为老弟唯一的榜样,他也不能再,幼稚下去了。
最起码,他不能让孔佥,因为有一个窝囊的大哥,而被看轻。
看着无动于衷的孔令,四人中,为首一人,面色变得残忍,硕大的铁锤猛然挥动,朝着孔令的脑袋砸去。
孔令无法闪躲,因为身后就是孔佥,他手持护卫军的佩刀,架在铁锤的手柄上,想要阻止其下落的趋势。
然而对方不仅速度奇快,而且力气大得吓人,那铁锤好像没有被阻碍到一般,下落的速度没有任何变化。
眼见即将命中,那人不禁兴奋起来。
孔令身后,孔佥面色惊恐,却连武器都来不及取出。
“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