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微风和煦,莒县小鬲山,草木青葱,一片生机盎然。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焦急万分地在草丛中翻来翻去,寻找着什么东西。
他叫田睿,是一名刚通过县试,凯旋归来的学子。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春风得意,英俊的脸上只是写满了愧疚与悔恨。
就在片刻前,归来途中歇息之时,老学究给几名学生讲了一段“田横五百士”的故事,引发了田睿极大的感触。老学究所讲的话,不停回响在他的耳边:
“齐襄王为酬田单火牛阵破敌,令社稷危而复安之功,将姜太公传给后世子孙的《九州山河图》赐给了他。”
“那《九州山河图》相传为上古帝王伏羲氏所着,奥妙通神,若能解辨,则足以出将入相,安邦定国。”
“《九州山河图》一直在田氏后人手中世代相传,但却几乎无人能参透其中的奥妙。”
“后来传至田横手中,据说他从东海外一座仙岛上,得到一串宝石,名曰‘靖海珠’,与《九州山河图》二宝齐聚,田横忽得神授,练成一身绝世本领。在秦末逐鹿中原,与项羽争锋。”
“二人数场大战,不分胜负。田横复立齐国,最后败于汉高祖手下。自古道‘王不过霸,将不过李’,田横既然可以和西楚霸王相抗衡,武功自是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田睿恰巧也有一串叫作“靖海珠”的宝贝,也是祖传之物,可惜被他弄丢了,就是在这小鬲山中。
他的爹爹,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靖海珠”的珍贵之处,也从未跟他讲过祖上的来头。是不是因为丢失宝贝之后,再告诉他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直到今天,听了老学究说的故事,田睿虽不能确定,自己的“靖海珠”就是学究口中所说的宝贝,但直觉告诉他,他可能犯下了一个无法承受的错误。
但这一切,似乎来得有点太晚了,“靖海珠”丢了不是几个时辰,或是几天,而是几年。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无论怎么翻找,只怕都是徒劳。
可他不甘心,也气不过,一名没有通过县试的同窗,方才言语之间不断冷嘲热讽:
“你激动个什么?你虽然姓田,跟田横的田可不搭边。”
“你不会要告诉我们,你也有一串‘靖海珠’吧?这宝贝可不好冒充的。”
“就让他在这里找,总得让人把戏演足。谁让他恰好姓田呢?若学究讲的是汉高祖、楚霸王等人的故事,大概就没有这一出了……”
田睿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拿着“靖海珠”,回去摆到同窗的面前。
可惜事与愿违,不知不觉寻了半个多时辰,又哪里有宝贝的踪迹?他只好悻悻走开。
然而不久后,他竟又鬼使神差的返回,又试着找了一圈未果。他知道,自己恐怕已永远无法找回宝贝了,长叹一声,流下两行泪水,终于彻底放弃。
就在此时,忽听远处一声惨叫,田睿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抬眼望去,只见百余步外,一名年轻女子伏倒在一颗大树下,一动不动,背上插着一支羽箭。
只听“嗖”、“嗖”两声响,又有两支羽箭射到她两条腿上,那女子毫无反应。
林中转出一位身披软甲的将军,走到那女子身旁,伸手将“尸体”翻过。
不料寒光一闪,那将军捂着脖子,两手间血流如注。
那女子一声冷笑,左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已蹿出丈外。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随手一扬,匕首如一道寒光,射入那将军小腹。
那女子反手拔出背上的羽箭,运指如风,封住箭伤四周穴道止血,随即轻轻一甩,将羽箭刺入那将军胸口。她随即又拔出双腿上的羽箭,如法炮制。
那将军身中羽箭匕首,咽喉血如泉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那女子似乎仍不解恨,左手在地上一点,一个起落,已经将一旁的弓箭袋抄在手中,弯弓搭箭,将箭袋中的羽箭尽数射到那将军身上。
田睿吓得呆了,只觉心惊肉跳,双腿发软。
那女子冷笑数声,本待离去,一瞥间见到田睿,当即伸手在地上一点,朝着这边追来。
田睿一时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大叫一声,拔足狂奔。匆忙中慌不择路,只是向山坡上的林木深处走去。
他虽是一介书生,可山野之人,体格轻健,跑得倒也飞快,越攀越高,越走越快,一直跑到了半山腰。
那女子武功虽然极高,然而受伤之后,只有以手代步。可即便如此,她本来也可追上田睿。
然而山中林木长得极是邪门,不成行列不说,树下更是荆棘丛生,难以穿过,唯有走草木从中的小道。那小道蜿蜒崎岖,不知尽头,时而又分成二三岔口。那女子转了几转,已看不见田睿踪影,只能循声追赶。
再往前走一阵,前方白雾袅袅,连东南西北也难分辨。那女子不由心中有些慌乱,只感体内血气翻滚,说不出的难受。
田睿在此危急之时,脑中却是出奇的清醒。他想起老师讲故事之时,曾提到过这小鬲山中的草木来头不凡,圆处有方,阴阳相成,其中奥秘,本乡本土之人也看不透,只能硬记路途。不识路径的外乡人,只怕更难以轻松走出去。
因此他逃跑之初,并没有向山下跑,反而往山上钻,他知道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此刻看来,他的选择是对的。他已经从林木茂密之处跑了出来,快要到达山顶。那女子犹自困在林木之中,因久追不下,貌似体力不济,停了下来,一时间没了动静,距离自己大概还有很远。
田睿也停下喘息蓄力,他在剧烈跑动后,气喘吁吁,大声咳嗽,连心肺似乎都要从嘴中咳了出来。
他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继续上山,越过山顶再下山,只是那条路直通往县城,离家会越来越远;二是沿着林木边缘绕山逃上一段,甩开那女子,再寻条小路下山回家。
田睿脑中念头急转,终于选择了第二条路。他抬脚狂奔,心中再也不敢想“靖海珠”了,只是不断祈祷,盼望能躲过这场没来由的追杀。
林中那女子本来见田睿一直向山上跑,心中绝望得几乎要放弃。此时,她却脸露冷笑,捡起地上一块带着尖棱的石子,小指弹了些粉末在上面,听声辨位,向田睿掷去。
她本拟打在田睿脑袋,不料重伤之下,气力不即,那石子飞到田睿近前,已是强弩之末,去势已尽而下落,石子只在田睿腿上割破了一个小口。
饶是如此,田睿一个趔趄摔倒,从山坡上一处陡峭之处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