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艾生在春日里,风和日暖,正是适合调养以恢复元气的好时节。
她阿娘便做了双月子,好生将养了一番。
因她是阿娘亲自喂养的,连带着也被养的白胖圆润。
小孩许是吹气长得,两月间,她就从小小一团长成四肢是藕节,脸圆圆的胖娃娃了。
屠艾起初没想多吃,可她还小啊,肚子饿了根本控制不住呀。
吃着吃着胃口还养大了,更是饿不了一点儿,她索性当自己是真的小娃娃,饿了就嗷嗷叫唤。
小娃娃嘛,叫唤的动静也并不大,但每每叫唤一两声,阿娘就会抱起她喂食,饿不着她一点儿。
她这一世真是个幸福的娃娃,屠艾美美的想。
赵芬见女儿肉眼可见的健壮(幼儿形态),出了月子后不再将她整日拘在房中,白日趁她清醒,都会抱着在院中走上一时半会。
院中有一丛花圃,只是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草,但这会儿开的正好。
赵芬便抱着屠艾,给她说起花草的颜色,告诉她什么是青,赤,黄,白......
屠艾是她阿娘最好的伴儿,说一句便啊的应和一声,逗得她阿娘十分开怀。
等到学堂旬休,屠艾的兄姊们白日也能在家,赵芬便会吩咐婢女在院中铺上竹席,四周摆上蒲团,由着他们兄妹几人玩耍,她只在一旁看着。
说是玩耍,确切的说,是三人单方面亲热得抱着屠艾揉揉捏捏,白嫩的胖娃娃总也避不开这一劫。
屠艾性子好,自然不会恼,更不用说她的兄长阿姊们都还小。
前世她已满十六,如今兄长一个十五,一个十二,阿姊更是才八岁,多小的娃娃呀。
她能在阿爷阿娘面前当自己是小娃娃,但对上真小孩儿们,只能是包容他们啦。
而且他们是真喜欢自己这个妹妹,下手是有分寸的,并不会捏疼她。
只偶尔他们实在是吵闹,她才会嗷嗷叫唤,让她阿娘出面稍稍制止一番。
别瞧她阿娘看着柔弱不经事,其实管家很是有一套。
家中奴婢不用说,她阿爷那等彪壮的大汉都是服服贴贴的,教养孩子也是张弛有度。
虽讲规矩,可从不拘着孩子,只要不是坏品行的事,她都不过分管束,尽可能让他们保有本性。
有这样的阿娘,孩子们哪能不爱重呢。
孩子们爱重她,她也爱重自己的孩子,这种情况下,管教起孩子也不是多费神的事,她说了,孩子们就听了,都用不着真教训。
屠艾的两个兄长正是有些闹腾的年纪,阿爷上手教训,都没阿娘说两句话好使。
屠艾不知道的是,为了维护这个家,赵芬背后做的更多。
她是个很有智慧的女子,丈夫屠威是个在情感上相当粗糙的人,这些年因着她的缘故才学会对子女表达爱意。
其实这相当难做到,她在潜移默化间使得丈夫将对她的爱往孩子们身上迁移了。
他们夫妇相处了十几年,感情愈深厚,丈夫对孩子的爱意也就愈浓。
因着世人总是偏爱男儿,屠家也不例外,所以她为女儿们又多了几分“谋划”。
她告诉丈夫,女儿们的名字取自《诗》中一首表达相思的诗,萧和艾就是他们夫妻情感的见证。
她的用意丈夫不会不知,她就是要让他知晓,我如此爱重女儿,你也得这般,你是她们的阿爷就得成为女儿们的依仗。
她是希望女儿们能像草般坚韧,但不妨碍在她们还萌芽的时候细心呵护着。
萧儿是他们的长女,这些年丈夫对她的疼爱,赵芬都看在眼里。
是以怀着稚儿的时候,她并不担心若是生下女儿该如何。
加之稚儿会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她相信丈夫更会多些怜爱的。
事实证明,她没预料错。
稚儿比之兄姊们,相貌更肖她,性子又软(把屠艾的包容当成是软包子了),无需她提点,屠威已将稚儿放在了心上。
每日外出归来,人没进院子就要嚷嚷开,问稚儿如何如何,有人恼她没有,哭闹没有。
他就是知道小女儿性子实在是软,所以每日都得问上一遭,生怕有人欺负了她去。
他是个屠夫,白日在屠肆里难免沾染脏污,因着娘子,这些年他也算是个讲究人,回来总要先在偏房洗净后才会进内室。
他的妻女都是很娇弱的,可不能熏坏啰。
进了内室就从赵芬怀中接过女儿,还会不厌其烦的再关怀一番。
“阿爷的稚儿啊,今日可有人恼你?”
屠艾习惯性地应和着,“啊,哦。”
“哦,没有就好,今日可有和你阿娘赏花啊?”
“啊,啊。”
“喜欢花啊,那阿爷再给你寻几株漂亮的大花回来,就放屋里摆着,好不好啊?”
“啊~”
屠艾有些无奈,大人总是很喜欢跟幼儿答非所问的交谈。
再说哪里是她喜欢花,分明就是想借花来讨她阿娘的欢心,家里可只有阿娘乐意侍弄花草。
没看她阿娘听完这话,在一旁笑得花颜绽开嘛。
屠艾前世还未见过这般夫妇恩爱的情景。
这一世因她还太幼小,阿娘一直不假人手的照顾她,连夜间也是将她放在房中。
于是,她就不可避免地听了不少夫妻间的情话,那感觉就像是吃蜜吃得过多,只觉哪哪儿都腻得慌。
哎呀呀!
她只是个小娃娃呀,不想偷听的,偏偏他们说话总不避着她。
真是愁人呀!
不过,这样的经历于她,真实算得上有趣。
她一瞬的姜灵川附体,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待这对夫妇的情爱,不当作是父母的相爱。
世间男女都是充满欲望的,欲望有时就表现为情爱,它确实也能给人欢欣,有欢欣就又足够令多数男女沉溺。
姜灵川如此想。
屠艾呢,则是个在父母蜜语时,会乖乖佯装看天看墙看四处的胖娃娃。
她想,怎么才能长得更快些。
还有一旬她才过百日,离学会走路还有不少日子呢,父母只得避不开她了。
真是哎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