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葱郁的枝头挂着昨夜残留的雨珠,它们像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水晶,在晨曦的微光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水珠沿着细长的枝桠缓缓滚动,凝聚到叶尖时,终于不堪重负,缓缓滴落下晶莹的水珠,如同断线的珍珠,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优美的弧线,“滴答” 一声,轻响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
病房内,原本安静得只剩下微弱呼吸声的空间里,那轻缓得如同微风拂过般的关门声,却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这声音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触动了病床上正熟睡之人那敏感的神经。
在那关门声的惊扰下,睫毛微微抬起,像是轻轻颤动的蝶翼,带着几分慵懒与懵懂。他缓缓睁开双眼,那目光起初是朦胧的,像是被一层薄纱所笼罩,透着迷离与茫然。
然而,仅仅是瞬间,那双眼睛像是突然被点亮的星辰,一下子就锁定在叶景清的身上。在他的眼中,叶景清的身影逐渐清晰,那熟悉的轮廓仿佛是这混沌世界中唯一的焦点,所有的意识在这一刻都回笼,眼中只剩下他的存在。
“清......清清?”
温言畅那原本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如今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如同一截截冰冷的玉石。他试图抬起手指,每一丝细微的动作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手指就像有千钧重一般,微微地颤动着,关节处因为用力而泛出一丝不自然的白。
望着这样的温言畅,叶景清的神情不自觉地有些恍惚,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听到床上那人开口道:“难为你来看我,看来我今天的运气还不算太差。”
温言畅说话的时候,嘴角扯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
“今天能多留一会儿吗?看在我生病的份上。”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叶景清,那眼中像是燃烧着两簇炽热的火焰,每一丝光芒都承载着满满的殷切期望。
在这样灼热的视线下,饶是叶景清都有些受不住了,他慌忙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走近桌边端起那碗白米粥:“先把粥喝了吧,喝了好吃药。”
温言畅的目光缓缓下移到叶景清端着粥碗的那双手上,随即又落回到他的脸上,薄唇轻启:“好。”
“不过,我今日手总感觉有些无力,怕是端不起粥碗。”
这话说的真假参半,似乎是为了提高自己言语的可信度,温言畅试探性地抬了抬自己绵软的手臂,看样子很是艰难。
叶景清是什么人,又怎会看不出温言畅这点小伎俩,不过难得温言畅肯在他面前示弱,他一时竟也没想去拆穿他。
他舀了一勺粥凑到温言畅的唇边:“快喝吧,你要是死了,你的案子可就成无头案了,我可不想再多些不必要的工作。”
叶景清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将白粥喂向温言畅。他的动作轻柔而舒缓,带着一种别样的耐心。就着他的动作,一碗白粥很快就被温言畅吃了下去。而在这个过程中,温言畅的视线就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紧紧地黏在叶景清身上,不曾有过哪怕是一瞬间的偏移。
“清清,我们已经很久没这么亲近过了。”
人在最落魄孤寂的时候,就连回想起从前曾经拥有过的那些美好,在此刻都已经成了奢望。
叶景清温热的手掌就落在床沿上,温言畅眷恋着那份温度,随即缓缓握上:“我知道,最近几年,外面所有人都说我温言畅是个连骨子里都坏透了的人,可是清清,旁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好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我早在进来第一年就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如果你愿意的话,等过两天我身体养好了些,我可以找机会越狱,我们离开这里,我不报仇了,温家的一切我都可以抛下,只要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起初的时候,若不是顾忌着自己的逃离会给叶景清造成麻烦,凭温言畅的能耐,区区一个看守所,又岂能困得住他?
周围的气氛瞬间变的安静起来,叶景清的头侧着,俊朗的面容隐在阴影里,温言畅看不清他的神情。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时光犹如细沙般从指尖匆匆流逝。
温言畅也没有再多开口追问,就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人。
虽然他早已预测到了叶景清的回答,但他还是给足了叶景清思考的时间。
过了半晌,叶景清才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沉闷,像是在压抑什么似的:“你我心里都清楚,你说的这些,我做不到的。”
温言畅眸中的光似是落日朝阳的余晖一般,逐渐暗淡,略带失落的眼神却依旧紧紧追随着叶景清。
“我是清楚,但我就是想再赌一次,不过目前来看,我是不可能赢了。也对,我这种恶贯满盈的人,哪里值得你为我抛下这大好的前程?”
他说话时的神情难免落寞,看的叶景清眉头松动了些许,他生怕自己再多待久些会忍不住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匆匆挣开温言畅的手,出言请离。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温言畅苍白无力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清清,你以后......不用来看我了。”
他怕见的多了,就更难放手让叶景清离开了。
叶景清开门的动作一滞,眼眸微抬,无言了许久,终是没有回应。
病房的门被轻轻地关上,叶景清仰着头闭眸背靠在墙上,那只被温言畅握过的手似乎余温尚存,微微地蜷缩着。
如果能换种相遇,不会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彼此。
只可惜,尘世间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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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悠悠转醒,入目的却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她明明记得自己不久前还在大街上准备跟着傅寒星去找他的麻烦,怎的一睁眼就来了这里?
绑架?
可她现在就是一身无分文的平民百姓,跟乞丐也差不多,来人又图什么呢?
女人正思量着,不远处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明晃晃的光线毫无遗漏地从门外投射进来,有些刺目,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嘈杂的脚步声混杂着些许拐杖撑地的声音传入女人的耳中,不知为何,却让她有些心悸。
等到眼睛稍稍适应了光线,她缓缓放下挡在眼前的手,就望见一群身形魁梧的男子围拥一个人站在那里,那人手里握着的一根由黑檀木精心雕琢而成的拐杖,那黑檀木的质地坚实无比,如黑色的绸缎般泛着柔和的光泽,每一寸纹理都像是岁月留下的古老密码,诉说着无尽的故事。
仅仅是这根拐杖静立在那里,便仿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禁猜测其主人定是一位身份尊贵、权势滔天的人物。
“老夫人请放心,少爷没什么大碍,对他出言不逊的人我已经带回来了,听候您的发落。”
“知道了,你们先退下,我同她讲两句。”
在严瑾的示意下,周围的人跟着退出去几步,停在了傅老太君身后几米外。
老人拄着黑木拐杖一步一仗地缓缓走上前,脚步沉稳,神情柔和,看不出丝毫“罪魁祸首”的架势,却依旧激起了女人全身的鸡皮疙瘩。
起初傅寒星透露出他傅家少爷的身份时,女人还有些迟疑,以为傅寒星是为了避免麻烦特意套了个假身份唬她,但是眼前这个一看就气质不菲的老人家,不就是几年前她跟着陈父参加傅家晚宴时,坐在主位的那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