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比踩到屎更倒霉的事?
答:没用脚踩,用的手。
程斯樾屏住呼吸,把人拎起来。
“……”
以前炸粪坑的阴影再一次袭来。
他捡了一根一米多长的树枝,对她喝一声:“不许动。”
树枝就这样水灵灵地叉到程墨身前。
她愣住,条件反射,双手举到头顶。
程斯樾忍笑。
没忍住。
“四叔……”
“你不要过来。”
“我想擦手……”
“车里有纸巾。”
路过一对夜跑的男女,投来诧异的视线。
一个大男人用树枝叉着个小姑娘,押送重刑犯似的。
人贩子不得好死。女的拳头当即硬了,想打电话报警。男的拉住她。
两人躲在树后面暗中观察。只见拿树杈子的男人拿矿泉水给小姑娘洗手。
一瓶不够,连开N瓶。
男的教育女的:“人贩子开幻影?人贩子拿依云给小姑娘冲手?赶紧走,再不走人家报警抓咱们,我可不当偷窥狂。”
车里的矿泉水全用完了。
程墨苦着脸,别说程斯樾嫌,连她自己都嫌!
“四叔,”她气声问,“我手还臭吗?”
话还没落地,她把手伸到程斯樾面前,非让他闻。
程斯樾后退两步,嫌弃死:“你这手,不能要了,捐了吧。”
又观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善心泛滥,开车带她到山顶的温泉山庄洗手。
那是余资铄家投资的酒店。
余资铄勾着新女友的肩膀,在幻影前驻足片刻,程榆汌的车牌太好认了,他撇嘴:“啧,这车不是程叔的吗?”
女友是个网剧小演员,自然不知道世家公子哥混的圈子,问:“程叔是谁?”
“一个滂臭的老古董。”
走进大堂,余资铄心里咯噔一下,那个乌鸦嘴不上晚自习,怎么在这儿?
程墨放下笔,抬头便和余资铄的眼神撞到一起,喊了声“资铄哥”,又说:“我四叔在洗手间。”
余资铄走到她旁边,诧异:“斯樾回来了?”
程墨点点头。
“那狗货怎么不联系我?!”
小姑娘眼神落在余资铄身边精心妆造过的年轻女孩,内心鄙夷换女友如换鞋的行为,语气少了小辈对长辈的尊敬:“不许你说我四叔。”
“他是我朋友,我就说他。”余资铄像个窜天炮,被这丫头一点就着。
乌黑的瞳仁迎上他,程墨一字一句:“他是狗,你也是狗。你们是穿一条开裆裤的狗。”
“……”
枪扫一大片。
确实帮她四叔骂回去了,但最后朝她四叔放了一支暗箭。
说话间,程斯樾来了。
他洗完手,整理好,换上了平时那股万年不变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写着四大皆空。
余资铄没带新女友和兄弟们见过面。
女友用指尖戳余资铄的后背,低声问:“这就是你说的老古董?挺年轻啊。”
余资铄知道女友误会了,但他也不打算解释,原本这就是一段你情我愿的关系。她不值得他花心思。
“老东西的脸,大概打了一吨玻尿酸吧。脸上年轻,芯子早就臭了。”
“……”
“你来我这儿开——”房字被余资铄活生生地咽下去,他再敢多说一个字,程斯樾的眼神就会刀了他。
“小孩踩到屎,借贵宝地洗手。”程斯樾眼神危险,带着浓浓敲打的意味,“用你家酒店的洗手间,还要收费?”
一番话,堵得余资铄和女友开房的旖旎心思悉数散尽。
程斯樾别过脸,催促他家小孩:“走了,作业回家做。”
程墨清亮的眸光在光线下晃了晃:“四叔,我有道题不会做。”
程斯樾很自然地接过她的书包,背在右肩,左手虚握住她的手腕:“哪一道?”
“复合函数零点问题。”
“……”
程墨抬起下巴,歪头瞧他,一个不可思议的推测浮上心间:“…您该不会做吧?”
某人死装:“谁说的?高一数学谁不会谁是狗!”
“资铄哥就不会。”
不远处传来余资铄愤恨的骂声:“喂——我尼玛——没聋!”
程墨才不理狗叫:“那您现在就做。”
程斯樾手握紧,小孩手腕细软,心肠却那么硬,他继续强装:“回家给你讲题,但你得把数学书给我。”
他重学一遍高一数学,行了吧?!
程墨眼睛弯了弯:“喔,好呀~”
“饿不饿?我带你去宵夜。”
“我想吃米线,要去金鱼巷那家,他家正宗。”
“行。”
他正好也饿了。
赶了一路飞机的他,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突然回来,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而此刻,抬头是宁城飘着桂香的夜空,俯首是一朵……矮墩墩的、正在移动的人形蘑菇。
灰暗的心情亮了起来。
他怀揣着拐进小巷、吃一碗热腾腾米线的美妙心情。
.
程墨视线迷迷瞪瞪,抱着一件鼓鼓囊囊的西装。
“我想吃米线,金鱼巷那家…老公?”
她老公没说话。
她勉强掀开眼皮,展开西装——啪,一个抱枕掉在地上。
哦,她老公,不光是个哑巴,真身还是个抱枕。
晃荡往前走了好几步,朦胧间意识到自己没走直线,她索性把鞋踢了,赤脚打着摆子走。
彻底走起了歪路。
“瞎跑什么?”
下一秒,左手被稳稳牵住,十指紧扣,程墨终于走出了直线。
她凑到程斯樾面前,努力睁开眼,打量他。
似乎想起什么,女孩子举起和他交缠的手,晃了晃:“我的手,按到了狗屎,很臭。”
“真行。”程斯樾舌头抵腮,趁他不注意偷喝酒,醉了小脑萎缩,智商回到高中,对吧?
“金鱼巷那家米线倒闭了。”程斯樾补充,“你喜欢吃,下次我让韩嫂给你做。”
“你怎么不把它买下来?”程墨瞪他,“方缘的书里不都这么写的吗?霸总念旧,盘下小吃店,就为了带女主去吃一碗小馄饨。”
程斯樾笑得纵容:“那我给你做。”
程墨更不信了:“哈,你猜我信吗?你连高一数学都忘光了,你教我的那道题,还!是!错!的!”
“……”
醉了的白眼狼专业拆台二十年!
女孩子眼神无辜,双颊晕开红线,露出桃花面。
“呀,我老公掉了——”她挣开男人的手,扑向地上的抱枕。
程斯樾眉心直跳,冲过去捞人。
那人,诈尸一样,原地扭了扭,像棵长势喜人的大葱,就这么水灵灵地立起来了。
“假老公——”她愤懑地踢开抱枕,蝴蝶般扑进男人怀里,“真老公……”
怀里塞进一个醉鬼,程斯樾心底空了多年的那个洞,被她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