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原本还在武装侦探社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赶着即将要交给编辑的文稿,却感觉眼前一片恍惚。
坐在他对面的江户川乱步嘴里叼着刚拆开的粗点心,一双澄澈的碧眸在眼镜的遮掩下一眨不眨的看向扶额倒下的织田作之助。
在他撑不住倒下后,沉默了良久才在国木田独步担忧的目光摆摆手示意他去叫正在和人谈判的与谢野晶子。
年轻的女医生走进办公室,头发上别着的金色蝴蝶头饰在动作间像似轻轻扇动着翅膀,即将振翅而飞。
与谢野晶子检查完织田作之助的状态后,对坐在一旁的江户川乱步点了点头。
强忍着将身后跟着进来的人大卸八块的冲动,捏着鼻子转身语气不善的交代。
“森医生,希望我们侦探社的成员去到港黑下属的医院以后不会出事。”
说完没等回答就直接离开,如果不是计划需要,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个晦气的人。
森鸥外穿着落魄的白大褂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身后是一群黑蜥蜴。
“小晶子还是这样,当然不会让你社的成员在港黑出事的。毕竟我们现在可是合作关系,而且我还等着太宰回来接手我的位置呢”
森鸥外无视江户川乱步变得冰凉的目光,挥挥手让身后的人将织田作之助带到早就在计划中商定好的地方。
临走前,他从身后人的手里接过一个礼盒放在江户川乱步的桌上。
“我家的太宰君就麻烦你们照顾了,乱步君记得替我向师兄问好。”
语闭,直接带着一行人离开。
国木田独步看着被带走的织田作之助有些担心,手里的本子打开又关上,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开口说出自己的疑问。
“乱步先生,织田这样被带走真的没事吗?”
“没事,这个是他自己同意的。”
“国木田,你等下跟着他们过去,织田就交给你了。”
国木田独步领命出门后,空旷的办公室里就剩下江户川乱步一个人。
他放下手里的粗点心盒子,嫌恶的将自己桌上的礼盒推开,起身走到了一个一直空着的工位前。
看着那个熟悉的位置,他拉开抽屉看着里面装的满满的绷带,眯起了眼睛。
太宰的归属在哪,那可就各凭本事了……
织田作之助感觉自己行走在一片雾气里,看不见边际。
试着呼喊寻找其他人的踪迹,却没有得到回应,他一边寻找线索,一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
是以前的仇家吗?
他最开始的职业是杀手,曾经干到了业界里的顶端。
人命如流水般从手中划过,但是总感觉自己心里空虚荒芜,找不到人生的意义。
直到在咖啡厅里看见了一本没有结局的书。
书里的也是一个杀手,但是放下了杀人,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他想知道为什么杀手会放弃杀人,却始终寻找不到后续,就连找到的最后一本书,关于结局的,关于杀手为什么金盆洗手的那几页却被人撕掉。
一个带着帽子的绅士许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担忧和烦恼,上前给当时迷茫的他指了路——自己写。
自己去构思,为什么杀手会放弃杀人。
于是他放下杀人的枪,去当一个不杀人的人。
他干过“快递员”,不杀人但是同样危险。
直到加入侦探社以后才彻底安定下来,养了十多个孩子,闲暇时写写文章,感觉日子这样也不错……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迷雾的边缘,一脚踏出遮眼的雾气后,他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漂浮在空中的人影。
看着那个人影,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声枪响,还有不远处传来的匆忙脚步声。
转瞬又是一声重物带着呼呼风声坠地的动静。
眼泪盈满眼眶时,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太宰……”
是了,太宰。
那个在家门口捡到的,黑猫一样的少年。
在酒吧昏黄灯光下招呼大家一起碰杯的少年。
也是被曾经的他独自抛在人世间的少年。
该是多大的绝望,该是多大的痛苦,才能在决定跳楼时露出轻松释然的笑容。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已经抛下太宰很多次了,不管是哪条时间线。
但是太宰回头看到他以后的第一句话就给了他蒙头一棍。
他清晰的看到自己未曾见过的幼年太宰漂浮在空中,身上缠绕着不少诡谲的绳索,想要避开自己的视线又强撑着迟疑开口。
“你是谁?”
“我……”
织田作之助从没感觉自己的名字这样难说出口,话到嘴边,又被囫囵吞下。
还没等他更近一步,缥缈的铃声从远方传来。
太宰治没得到结果,直接转身去继续干自己的事,随手抓了几根复杂交织的线,细致剥出里面的金线,忍着疼狠狠从心口拔下,不多会,手里便有了一小把。
他苍白着脸色再次回头,汗津津的脸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在再次传来的铃声里开口。
“这位先生,虽然你没有开口介绍自己,但是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要的东西,外面还有人在等我,那么再见了。”
神社中间沉寂的光茧突然开始鼓动,三筱看着即将消失在天际的月亮,在中原中也冰冷催促的目光里再次晃了晃耳朵上的铃铛。
太宰治周围的空间开始寸寸碎裂,织田作之助想要伸手拉住逐渐透明的太宰治,却被太宰治避开。
他没再看织田作之助,飘在半空中,低着头,认认真真的把手里的金线分成了两份,手指灵活的编成了两个手链。
其中一个手链上还坠着一个同样用金线编织的小巧橘子吊坠。
在太宰治即将消失在这里之前,织田作之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织田作……我叫织田作之助。”
“这样啊,那再见了,织田先生。”
太宰治挥挥手消失在他眼前,下坠感传来,他也眼前一黑,再次睁眼以后,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鼻尖满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
他艰难转头,看向守在床前的江户川乱步和森欧外。
“乱步先生,我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