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
小鸟醒了,
对着月亮唱歌。
月亮越走越远,
模糊了小鸟,
也模糊了自己。
小鸟说,
在林子里不好吗?
为什么蹦出来显摆?
月亮想,
天上的烟火是蔚蓝色的,
那人间的烟火是什么颜色?
——白马凤凰
马军站在卫生间里小便的时候,知道下面的又长大了。它不安分,像一只蓬勃的兔子,要窜出笼子。
走到车站小学后门口,马军看见俞糙戴着鸭舌帽,穿着制服,到门卫室里去了。
他没看见马军,马军也没喊他。心里纳闷:他原来不是在十四中的门卫室的吗?
马军在高一的时候就开始对俞糙没有好感。
一天上午,俞糙逃课,到马军的207宿舍睡觉。中午回来时,马军发现自己皮箱里的三十斤全国粮票没有了。他问俞糙,俞糙脸一红,说不知道。
马军说,那我向学校报告了。
当天晚上,俞糙的父母亲让俞糙喊马军到他家坐坐。
俞糙的父母都是陈州一中的老师,家就在教室宿舍楼。
俞糙的父亲身材粗壮,俞糙的母亲身材矮小。他们都教高中政治。
一进门,马军就喊俞老师,孙老师。
马军坐在背靠窗户的位置,俞老师夫妻俩坐在马军的对面。
马军就把丢粮票的事说了一下。
俞老师夫妇很和蔼,问了马军的家庭情况。
马军说,自己家在苏北,陈州有亲人大伯。
俞老师说,有什么困难给他说,一个孩子在外地,不容易呀。
第二天,马军对俞糙说,我不向学校报告了,你给我十斤粮票就行了。
俞糙站在班级的走廊上,说:“我凭什么给你粮票?随便你怎么报告。”
马军不再说话,后来向同宿舍的同学借了粮票,也没有向班主任说自己丢粮票的事。
工作后,他和俞糙相见,行同陌路。
卖豆腐的老由正忙着,嘴里哼着小曲。
马军买了一块豆腐,又买了一杯豆浆。
“不要糖。”
老由哼着小曲说:“哪能给你放糖呢?要钱啊。我多聪明了。”
老由的豆腐是他夜里三点起来做的,有豆腐味。他做的豆浆又香又便宜,一块五一杯,物美价廉。他的摊位前,每天都排着买豆腐和豆浆的顾客。
吃过早饭,马军开始了今天的行动计划:理发、取钱、写文、出试卷两份。
他骑车赶到理发店的时候,女店主的店门关着,门上贴着一张纸,上写:因家中有事,周六、周日两天不营业。
这家女店主手艺精细,特别是光脸,她每次给顾客都是光两遍,光过头遍,再用热毛巾捂捂,开始二光。脸光过,光鼻子,光过鼻子光耳朵。刀片在脸上小跑,像一阵细微的清风拂过,人清清爽爽的。最后,再用小剪子,把鼻孔里的鼻毛修剪一下。
每次在她店理过发回到家,刘珊珊总是笑着说,又年轻了好几岁,给学生家长看看。
马军到图书馆的时候,门刚开,只有一个老人正坐在拐角看报。
《上海文学》头条是石舒清的短篇小说《长河》。
第一篇《小卖部》,主题模糊。主人公背锅向欠账舍巴要钱,没要到钱,反而被辱、被打。最后拿到钱了,人死了,给背锅打坟的恰是舍巴。
第二篇《途中》,主题也模糊。主人公阿爷途中向丁为良借草料,看中了丁为良的三女儿燕燕,后讨为小儿媳妇。后阿爷和儿子被凌迟处死。燕燕被卖到一官宦家做奴仆,在除夕之夜,趁老爷不注意,她一刀杀死了老爷。正月十六,燕燕被斩杀,结尾出现一个疯子。
两文主题隐没,故事和人物,原始、粗粝、自然、无言。是故事还是寓言?
马军刚取完钱,在工商银行门口遇到董文峰。
“你也取钱?”
“我来查工商银行卡开户行。我准备拿千把块钱投稿,《绿江》诗刊,有稿费。”
马军笑了,拍了拍董文峰的肩说:“人家发表诗歌挣钱,你发表诗歌花钱。你不仅伤害了自己,你还伤害了诗歌。”
董文峰说:“我有自知之明,不是莫言,不是贾平凹,又不能给刊物挣钱,谁愿意发表你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