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哥,正心门只有我一根独苗。以宗门根基为重,我不能冒险。”
海东峰惆怅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
“内子已有身孕,抱歉了,我还想留此残躯照顾他母子俩。”
“父母高堂俱在,范某不敢轻易涉险。”
“鄙人出门时走的勿忙,趁手法宝没带出来,务必要回去一趟…”
海东峰将消息散出去之后,辞行的人越来越多,理由也是五花八门,越来越出奇。有的说忘带趁手兵器,有的说忘带疗伤灵药,就差有人说,忘穿衣服就出门了。明明有的人气色红润,却偏偏说隐疾发作,十分不凑巧。
海东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开始还心怀惆怅,略带忧伤。到后来也懒得与这些人作别了,一张脸逐渐沉闷,黑的如同锅底。
海东峰长相粗豪,面孔端方,这一生气便带了三分狰狞,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呢!你又忘记带什么了!还是得了什么花柳大症!”海东峰鼻孔朝天,冷冷一哼。
那人也不生气,反而呆了一呆,苦笑道:“我没忘带什么,也没什么希奇古怪的病,我就是单纯的怕死。”
海东峰亦是一呆,叹道:“你这个理由倒是够坦白,够直爽。不似他们那般作伪。”
那人摇了摇头:“因为我想的理由,都被他们用掉了。”
那人一拱手告辞而去,海东峰在原地凌乱。
这一走就走掉了三分之二的人,气氛顿时冷清下来。
海东峰骂道:“无胆之辈,难怪那些名门大派看不起咱们。连妖孽也专挑咱们欺负。只怪自己眼皮子浅,腰杆子软,毫无斗志,没有半分魄力。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难成大事。”
李子鸿苦笑道:“你这话未免将人一棍子全部打死,我可没有半分看不起大家的意思。”
白鸟灵一举手:“我证明他说的全部是真的。”
海东峰瞧了他二人一眼,叹道:“我还信不过你们吗,我又没说你们。怪我一时失言好了。”
天高云阔,海面空荡荡的,越显孤寂。只有海兽的脊背在海中若隐若现,天空中飞行凶兽不时发出长长短短的凶戾。
这一次大战有多少凶兽归于老山蜕的统御之下,丁冲并不清楚。但是天空并不是它的主场,天空中盘旋着的数只怪鸟,大概是没跑掉的老弱病残。
丁冲淡淡道:“世间生灵,趋吉避凶。兽犹如此又何况是人。海兄莫要太在意了。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海东峰道:“我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觉得心中不舒服。”
丁冲笑了笑:“若非逼不得已,又有谁能生死看淡。就算我们这些人,又有几个能参与到秘海玄境的争夺,犹是未知之数。”
海东峰看了看他:“莫非你也怕了?”
丁冲笑道:“人这一辈子,总要冒几次险的。若这也怕那也怕,岂不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海东峰一拍大腿:“这话我爱听。”
侯域饶有兴趣看了丁冲一眼:“还是丁兄弟豁达。”
丁冲摇了摇头:“并非豁达,只是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
白鸟飞望着丁冲,心中酸楚。一个人究竟要经历多少次生死,才能如此处之泰然。
一行人继续前进,海东峰觉得气闷,便在前方了望。众人纷纷效仿。
起凤阁内又只剩下丁冲和白鸟飞姐妹。连唐萱都出来了。
司徒昭不无羡慕道:“原来不驭器也有不会驭器的好处。有美相伴,遨游大海。这不比咱们强多了。”
海东峰白了他一眼:“你就算不会驭器,只怕也没什么用。”
司徒昭有些不乐意:“何至于将我说的一无是处。我哪一点不如丁冲了。”
“不是哪一点,是哪一点都不如。”侯域道。老实人说话总是比较诛心。
白鸟飞道:“照这样的速度,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到大长滩礁石群。过了大长滩就是太玄派。”
丁冲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白鸟飞脸上微微有些失落。
白鸟灵道:“丁大哥,到了太玄派,记得一定来找我们玩。”
丁冲笑了笑:“那是自然。”
白鸟灵嘻嘻一笑:“你要小心你的银两和灵石哦。”
白鸟飞抚额道:“你这丫头,我们来太玄派是特意来玩的么。”
白鸟灵一本正经道:“我们是来看热闹的。”
白鸟飞垂头丧气道:“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老实说从圣心神王派偷跑出来时,这两姐妹未必没有抱着雄心壮志,然而经过两番波折之后这心也就淡了。
丁冲负手看着前方,眉宇间有些忧郁。白鸟飞偷偷打量着他的侧脸。
丁冲的长相其实并不算十分英俊,胜在气质英挺,自有一种昂然向上的气势。
他的五官虽不精致,但是有一种奇特的比例,属于越看越舒服那一种。尤其是侧颜有一种惊心动魂的协调感。
白鸟飞的眼神渐渐有些痴迷,但是她若知道丁冲在想什么,想必此刻人生美好世界安逸的想法将会荡然无存。
银两丁冲以前肯定不缺,虽然在大衍岛上一应吃穿用度都不用花钱。但是丁冲自小便穷怕了,银子能带来世俗的安全感。他每次问老仆吴伏去要,吴伏并不会推辞。
然而银子一旦失去它使用的价值,所谓的安全感自然也就成了笑话。丁冲在大衍岛呆了三年,早就明白,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带给自己安全感。所以到后来他将积攒的银子都散给了岛上的仆人们。
若要银子他现在当真一分都没有。灵石这种东西那更是见都没有见过。
丁冲忽然发现自己除了拥有一个一岛真传的头衔,其实和幼时在破庙并无区别。一样的身无分文,一样的一无所有。而且这个头衔也岌笈可危,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大问题,丁冲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心中有一些不踏实。
“咦!这晌午的天怎么突然暗了下来!”白鸟灵讶然道。
丁冲猛然一抬头。
海天之间迷迷蒙蒙似染了一重深层的暮色。天空中乌云堆的层峦叠嶂,扶摇千里。闪电隐隐在云层中穿梭。
白鸟飞皱着眉头:“也许要刮风暴。这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真是烦人。”
丁冲沉声道:“如果只是风暴也不算什么,只怕是有人在存心捣鬼。”
白鸟灵讶然道:“不太可能罢,这样浩大的声势,人力真的能做到吗?”
天空中凶兽有如中酒一般趔趄乱飞,幽深的海水掀起浊浪。
丁冲感受到老山蜕气息极不稳定,隐隐有狂乱的迹象。
丁冲立马大喊道:“快停下!”
一道电芒亮起,刺破长空。
昏沉沉的天穹,仿佛被一记电光闪烁的鞭子,狠狠抽了一记。
有人惨叫一声,带着电花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