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你娘她已经死了。”人群中,有怜悯的声音响起,女孩双目一瞪,转而将身子面向那人,“胡说,娘她没有死,娘累了,小楚要守着她!”
孩子的坚定,让众人为之动容,风妃阅上前,只见她双膝磕着地面,两手呈保护欲地张开。
后面,一名女子身形佝偻,仰面躺在地上,似是没了声息。
“傻孩子,快起来。”一位大婶心疼万分,上前想要将她抱起来,“让娘入土为安吧。”
“不——”女孩拼命挣扎,破旧的棉袄下,露出冻得发紫的肌肤来,“我不要,娘说会醒过来的,娘说要看着小楚长大,我不要娘走——”
风妃阅心口忽然酸涩起来,那种生离死别,与一名尚不懂事的孩子来讲,太过于沉重。
“走走——”身后,士兵闻讯而来,这样的情景,看得太多了。
一人只是睬一眼,神色,颇为冷漠,“去,拿张草席子来,裹上丢去乱葬岗。”
人群中,有唏嘘声传来,对于这样的穷苦人家,死后也只能这样收场。
一听说乱葬岗,女孩便越发急了。
那里,她曾经同娘去挑野菜的时候途经过,“不要,不要将娘放在那里,不要……”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冰凉的眼泪,哭花了整张小脸,“那里有好大的狗,好吓人,娘——”
“去你的!”那士兵尤为不耐烦,一掌连带搂着她的那名大婶都被推在地上。
风妃阅本就窝着一肚子火,如今更是急火攻心。
她握下双手,眼看那士兵上前,将女孩身后的妇女用破席子裹起来。
“慢!”一道声音,先她一步,从身后窜来。
风妃阅来不及向后张望,就见孤夜孑已冰冷着脸大步走过去,颀长的身子弯下,一把将满身脏污的女孩接过去,抱在手里。
小楚再次见他,倒也不怕了,两手顺势搂着他,哇哇大哭起来,一面,还细声念叨,“娘,娘——”
女子惊诧地望着这一幕,孤夜孑的大掌在她背上轻拍,冲着那两名士兵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我自会处理。”
几人一见他身上的衣着,本就不想管这麻烦,如今见状,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呜呜——”女孩伤心不已,随从找了人来,将妇女放入一口上好的棺木中,准备安葬。
小楚一下懂事了很多,看着棺木被拉上的那一刻,没有闹,更没有阻止。她懂,娘这是躺在一个很好的地方,不用挨冻了。
出了银子让人将妇女安葬,一行人,行程稍赶,那孩子却一直跟在后面,不肯离开。
“哥哥——”
孤夜孑坐上马车,风妃阅回首,眼中带有不忍,“阅儿,上车!”
她转过头去,男子眼中的决定,不容动摇,她咬下唇,义无反顾地跟着上车。
“驾——”
风妃阅并不是随意心软的人,可是今日,她掀开轿帘,望着小楚蹒跚追上来的身影,只觉眼眸深处,被刺痛的厉害。
“她呆在这边,会比跟上来强。”孤夜孑身子靠向后方,闭目养神。
她顺着长街望去,只见一对夫妇站在小楚身边,女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她抱起来。
原来,他考虑的,永远比自己周到。找一户好的人家,的确,比跟着他们险象环生来得好。
出了武越城,北国风沙,凛冽的寒风吹入轿内,刮在脸上,生疼不已。
赶了一路,夜幕提前降临,马车的颠簸,让风妃阅竖起双耳,聆听外面的林木萧索,寒冷的空气中,似有什么刮过,划过心间时,漾起连番不安忐忑。
“吁——”
原先行走的马队,忽地传来一阵慌忙勒马的声音,嘶鸣之声响彻云霄,风妃阅只觉那马车砰一下像是撞在什么东西上。
尔后,她身子一下冲出去,亏得身后,孤夜孑适时抓住她腰带,这才没有栽下去。
“主子——”外面,传来随从的声音,“我们被包围了。”
风妃阅大惊,转过头去,见孤夜孑一脸常色跃下马车,她掩下几分惊慌,跟着走出去。
马队被围在中央,风妃阅只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包围过来。
领头的那人,正是她在络城见过两次的男子,手中长剑在地上拖过,身后,一排死士逐一逼近。
“七袂!”孤夜孑一眼认出围过来的人群,下意识,拽着风妃阅的手腕将她藏在自己身后。
“今日,是我要取你性命,不关主上之事。”男子将手中长剑横在眼前,单手掠过刀锋,充满仇恨的双目,恨不能将孤夜孑凌迟。
“当日,你在络城一箭要了玉儿的命,如今,我也要你尝尝这种滋味。”
他一手指向身后的风妃阅,“来人,将那女的给我杀了!”
被握着的手腕,在听到男子的话后,传来一阵剧痛,孤夜孑挡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却不能将她完全保护起来,“想要动她,先从朕身上踩过去!”
手心里,全是温暖的汗水,风妃阅上前一步,她螓首微抬,尖细的下巴抵在他肩膀的位置,这样看去,男子的肩很宽,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
她反手握住孤夜孑的手指,二人冷静对视一眼后,视线毅然决裂,落向远处。
“保护皇上!”随从中,侍卫认出来人是谁,也就不再相瞒,纷纷抽出腰中的剑,打算殊死一战。
男子一声冷哼,连着几日的跟踪让他做好万全准备,随着一声刺破耳膜的口哨声传来,大批人马,已经从远处纷至沓来。
由于是微服出巡,孤夜孑除了带几名贴身侍卫外,再无旁人。
包围的圈子,真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风妃阅神色清冷,却还是,禁不住担忧。
“阅儿——”皇帝冰冷的侧脸转过来,望着她因跟随自己而风尘仆仆的小脸,大掌伸出,将散下来的发轻柔一拨,“这次,连朕都没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