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趴在餐桌上胡喊的花念,宋琤满意地拍拍他的肩:“明儿送你两坛。”
阿爹的酒都快被她挥霍完了,但能换来军资,值!
宋琤叫人把花念送客房歇息,她也若无其事地回屋睡觉。
隔天一早花念醒来,看见陌生的环境,再想起昨晚与宋琤吃酒谈人生的事顿时懊恼地抱住脑袋。
他拉开门,昏昏沉沉地走出客房,看见宋琤正在院里练武,她精神抖擞,与自己宿醉样天差地别。
“起来啦?”宋琤收起麒麟刀,笑眯眯地看着他:“要不咱俩来过几招?”
花念整了整衣袍,罢手:“不了,军营还有一堆事,这就告辞。”
宋琤也不留他,毕竟大家都忙,把他送到府门口。
门外等了一夜的护卫看见花念,激动地迎了上去,正要说话,看见宋琤又闭上嘴。
“你昨晚说喜欢我爹酿的酒,为数不多了,只能送你两坛。”宋琤说着示意一旁的小厮把酒交给花念的护卫。
“那我就不客气了。”花老将军最爱宋将军酿的酒,正好借花敬佛孝敬老爹。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花念便离开了将军府。
走到宋琤看不见的地方,护卫才急道:“将军!大事不好了!陈家给的军资昨晚被晋北军搬空了!”
“什么!?”花念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他回头瞅了眼将军府,终于察觉到昨晚的宴请就是个预谋!
“好你个宋琤!竟敢算计我!”花念气得咬牙切齿。
“将军,咱们人多,要抢回来也容易。”护卫小声提议。
花念瞪去一眼:“你当自个是土匪呀?!”
“可那么多的军资总不能让他们晋北军都拿走吧?”
这次回京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捞一把军资回去的,结果被那家伙给算计了。
花念想,现在回去质问宋琤私吞军资,她肯定不承认。
“先回军营再说。”
说白了这事也不能怪宋琤,他昨晚不也想着私吞军资嘛,要怪就怪陈家使的这种招术。
想看两军为了这事撕扯,商贾就是商贾,就是上不了台面!
*
军资到手,宋琤今日心情还不错。
宋大娘替她收拾行李时不停地叮嘱这个交代那个,她也没觉得烦。
反而很享受这种有家人关心的日子。
大娘拿着一个小包袱细心交代:“这是我和你大嫂给你准备在小日子用的东西,你千万记住,每月的那几日别动粗、莫吃酸冷食物,不保养好,伤了身子以后怀娃可就要遭罪了。”
宋琤老脸一红,连忙接过宋大娘递来的小包袱,“知道....”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看见屏风那头露出熟悉的袍角。
她敷衍了几句,把大娘送出卧房。
“出来。”宋琤朝屏风处喊了一声。
赤大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宋琤,视线却落在桌上的包袱上。
宋琤想到里面放的东西,老脸一辣,挪了挪步伐,试图用身子挡住包袱。
“何时来的?”若不是看见他的衣袍,宋琤完全没感觉到屋里有人。
赤大想到昨晚她喝酒后,与平日有些不太一样的言行举止.....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就停在她嫣红的小嘴上,想到已经浅尝过那里的滋味后,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
宋琤发现他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双唇。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瓣,“问你话呢!”
对昨晚的事完全不知情的宋琤,被烁烁眼神盯得有些烦躁,不耐烦地撇开脸。
赤大不紧不慢道:“昨晚。”
宋琤咬牙切齿:“谁允许你随便进我卧房的?”
言下之意是昨晚与她在屋里睡了一晚上!?
这家伙简直无法无天了!
问到关键点,赤大又开始装哑巴,宋琤已经习惯了他的小心计。
“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宋琤警告一声,示意他坐下谈话。
赤大乖乖地坐在她对面,视线又划向桌上的小小包袱。
宋琤心中一恼,拎起包袱便丢到床上。
“跟你说个正事,我明日起程回晋北,你有何打算?”
赤大收起视线,想也不想就道:“一起。”
“你愿意随我一同去晋北,我心里高兴。”宋琤盯着他闲闲地搁在桌上的左手,他指甲红得诡异,像是女子的蔻丹。
“你身体浊盅,你可知晓?”
赤大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有些迷茫,像是似懂非懂。
“我与元伯、鲁神医商量过了,你留在京城,他们会帮你把浊盅解了,以后你就是个正常人。”
赤大不悦地皱起眉头:“你要抛弃我?”
他这表情和语气,让宋琤感觉自己是个抛夫弃子的渣女。
“谁也没有抛弃你,这是为你好!”
宋琤尽量收敛自己的脾气,毕竟面对的不是一个正常人。
赤大站起来,一字一句道:“不需要。”
宋琤也猛地站起来:“这是命令,你必须执行!”
赤大抿着双唇,两手握成拳,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要服从主人,另一个说他的事他做主。
“这么安排真的是为你好,”宋琤语气软了下来,“顺利的话不出一月就能解掉你体内浊盅,到时你愿意来晋北我自然欢迎。”
如果她自私一点也不会把他留在京城,毕竟他一个人就能顶上千军万马。
有他在战场,必赢无疑。
但她心里还是非常希望他就是太子君,要想知道真相,只有解除了他体内的浊盅,让他清醒过来才能知晓。
“就这么定了。”宋琤不容他反对。
赤大深吸一口气,垂于两侧的手握成拳。
“该死的人都死了,你不必遮遮掩掩,以后就住在长生和长胜的屋里。
也方便元伯和鲁神医为你解浊盅。”
“另外,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我走后替我照看一下宫里那位,虽说……”
宋琤话还没有说完,赤大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宋琤:“......”
来禀报的春桃正好在房门口撞上赤大,被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吓得后退几步。
“将、将军,这、这人是……”
宋琤看一眼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春桃,“别理他,找我何事?”
春桃看着杀气腾腾的赤大,被吓得舌头也捋不顺了。
“将军,宫里来人了,说皇上想见您。”
宋琤还想着去看看昨晚那批军资,只能先进宫见皇上。
匆匆赶到皇宫,在宫门就看见了成太医,显然特意在等她。
几日没见,成太医又苍老了好几岁。
宋琤知道他迟早要找来,毕竟是自己杀了他的妹妹。
两人边走边聊:“二郎,老夫不怪你,冤有头债有主,我曾劝她别坏事做尽……她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成太医能这么想就好。”
此次回京的目的基本已达到,遗憾的是皇上的身子越来越菜,赤大身上的谜底还没解开。
“不过……”
宋琤定定地看着陈太医,“晏书不是晏建知,他比晏建知手段更狠。
成太医若想家族平安,颐养天年,那就不该再有旁的念想了。”
这老头可不如他表现出来的无欲无求没有野心。
他与刑部尚书是一路人,表面看着中立,其实都在暗中拥戴太后和晏建知。
话已至此,宋琤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本来想试探宋琤的成太医,一下子就被她这番话怼住了。
成太医看看四周:“皇上此时病重,也不知能否撑得住,若他……晏家那位打算如何?”
宋琤冷冷扫了他一眼:“成太医猜他会如何?”
成太医想了想,低声道:“我听人道,他是打算坐上那个位置?”
宋琤弯起嘴角:“他若有本事,那就坐呗。”
成太医:“……”
成太医想了想,又问:“你们晋北军……就没有别的想法?”
“我该说的都说了,成太医也不必打听太多。”
宋琤说完转身朝福宁宫走去。
成太医望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现在,他是情愿宋家来当这个家,也不愿晏家来当这个家。
看来这兄妹俩还是被老将军给影响了。
“罢了罢了。”
成太医垂头丧气,转身时正好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金銮殿门口朝这边张望。
此人正是晏书。
成太医没理他,转身就往太医院去了。
*
许昌平是趁着自己清醒时差人把宋琤请来的。
宋琤看见他时,脸上还扬起了笑意。
“晏丞相说你明日就要起程回晋北了。”许昌平今日精神好多了,还能坐起来同她说话。
宋琤一边打量他一边回道:“晋北已触发战事,百濮国想占大邯领土多年,这次得把他打得服服贴贴,边境才能安稳。臣不得不离京。”
少帝理解地点了点头:“那我等你凯旋。”
宋琤看着他的笑脸,仿佛不知太后已经被她杀的事实。
宋琤启了启唇瓣:“皇上……”
“阿琤,那天在昭亭山,我确实看见皇兄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想起那天看见的熟悉面孔,少帝激动地握着她的手。
“他们都说我梦魇,我没有梦魇!”
“皇上可还记得他同你说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可以证明他就是太子?”
许昌平摇了摇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阿琤,我摸着了皇兄小臂上的那颗黑痣!”
那个黑痣他之所以这么熟悉,是因为他有段时间有个癖好,非要摸着皇兄的那颗痣才能入眠。
经他提醒,宋琤也想起了太子君小手臂确实有颗黑痣。
“好,此事由末将派人去查查。”宋琤看着与他聊了火后精神好些的少帝。
“皇上,末将……”不管如何,他们还是要把话说开的。
许昌平却打断了她的话,“阿琤,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皇上不恨臣?”
许昌平低笑:“母后害了老将军,阿琤和宋大哥为我大邯保家卫国,鞠躬尽瘁,我又有何资格怪罪于你?”
听他这番话,宋琤突然觉得他的内心是强大的。
来之前她还担心最少会治自己罪,还想过如何辩驳,现在...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毕竟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生在皇家已经有许多身不由己了,她还亲手手刃了他的至亲,对他是残忍的。
陪皇上在宫里用完午膳,宋琤才出了皇宫。
出宫后她就开始找赤大,但这人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用了许多办法都没有让他现身。
明日就要起程回晋北了,宋琤今日定要找到赤大,若他小臂真有那颗痣,证明他是太子君的证据又多了一个。
琢磨了半天他会上哪,想到他和了悟大师的关系,宋琤又急忙驾马前往佛宫寺。
了悟大师在禅房煮好茶水,瞧这样子似乎知道她要来。
“我明日要回晋北了,不知何时是归期,临走前特意来向大师告辞。”
了悟大师斟了一杯茶放至她面前,掀了掀眼皮,“真是特意来告辞的?”
宋琤蹭了蹭鼻子,“顺便来问问,赤大可在此?”
“赤大?”了悟大师皱起眉头,“不认识。”
宋琤一瞧他这眼神就知道他故意为难自己,她从袖兜里掏出一只小盒子:“这是孝敬您的。”
了悟大师拿起来闻了闻,是千年檀香,嘴角微微往上扬:“人不在这。”
“不在?”宋琤微微皱起眉头,宫里找遍了,府里也找遍了,他能去哪。
“对了,佛宫寺怎么会有通往皇宫的秘道?”
这些天一直忙,也没抽来打听这事,阿爹曾经交给她一份宫里的舆图,说是怕她哪天遇到不测好逃命,但舆图里没有太子君寝宫下的秘道,也没有太皇太后通往佛宫寺的秘道。
“小娃娃管这么多做什么?”了悟大师不耐烦地瞪去一眼,“知道了就好,以后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埋在心里。”
宋琤:“......”
问问都不行,如此不耐烦,定是藏了不为人知的故事。
突然想起老头和太皇太后以前常做法的事,相约吃素食......难不成这两人?
虽然好奇,但宋琤没敢问,怕冒犯长辈,更怕被打。
“得,不问了。”宋琤讨好地替老人斟了茶水,“但有一事,我必须得问,您老也必须回答。”
了悟挑了挑眼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