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行至半路,迎面撞上一位着绿衣的男子。
她只扫了一眼,那人便退至一旁,俯身行礼。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音色清润,面如冠玉,好像在哪里见过?
“走近些,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池鸢眯着眼细瞧,模样长得倒是斯文,眸也清澈。
越看越熟悉。
一道明艳的日光刚好落在他眉睫,清晰地映出他眉眼轮廓。
乌黑的发丝用绿色发带绑在一起,干净爽朗。
“竟是你!”
池鸢猛地想了起来。
那日,她分明能除掉池辛夷,就算不死,也能毁了她的脸。
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池鸢咬牙切齿,满眸的怨恨呼之欲出,“没想到你竟跟到这地方来了!”
又想起前几日的事,“没想到你还真是命大,遇上老虎都没死。”
照理,陆景逸也不会让他活着。
若没有私情,他怎会毫不犹豫地替池辛夷挡灾?
有一事,她一直没有想通。
池辛夷为太子妃时,曾对陆景逸一往情深,为他剜肉放血,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怎会在他登基后突然转了性,竟连这皇后之位也不要了。
没想到是有新欢了。
敢在后宫勾搭太医,甚至把自己的情夫带在身边,池辛夷还真是大胆。
占着这贵妃位,掌着六宫权,私下指不定玩得有多欢呢!
池鸢冷冷地睨了淮安一眼,唇角带着讽意,“你叫什么?”
“淮安。”
池鸢思索片刻,淡笑启唇,“遇到了便随本宫走一趟吧,莲贵人病这两日,本宫一直未得空瞧过。”
站在一旁的宫女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皇后娘娘今日怎会这么好心?
莲贵人当初入宫时,因穿衣打扮与她相似,没少得她白眼。
偏陛下还宠了莲贵人一段时间,娘娘更是看不惯她了,三天两头总要挑刺。
她记得皇后娘娘大正午还要罚莲贵人跪着呢,莲贵人心底怎会好受。
她当初也只是个二等宫女,只负责打理长乐殿的花草。
秋姐姐成了才人后,她被长乐殿的掌事嬷嬷推上来顶了秋姐姐的差事。
本以为升成一等宫女后,月钱多了也算好事。没想到皇后娘娘肚里的孩子没了,她也只能跟着池鸢一同到这青山寺受苦。
在宫里的时候就还好,但到了青山寺后,皇后娘娘的脾气愈发暴戾,稍有不顺就要摔砸东西打骂她出气。
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很快就到了莲贵人住处,觅儿虚掩房门,盯着她们入内。
“娘娘,皇后娘娘竟然去找莲贵人了,她们两个不是一向不合吗?”
“李婕妤先前不也与皇后交好嘛,在宫里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池辛夷并不觉得池鸢与莲贵人两个蠢货联手能搞出什么大风大浪,上辈子她们不也是因为利益结盟,把她从皇后之位拉下后,两人就反目成仇了。
后来发生什么她也不得知了,但是她们两个确实都不是省油的灯。
池鸢刚进莲贵人房间,就被呛鼻的艾草味熏得咳嗽几声,用帕掩住鼻子,仍是挡不住这味道。
她嫌弃地挪动脚步,靠近莲贵人床边后,才看清莲贵人正一脸病态地倚在床榻边缘,双眼无半点神韵,嘴唇泛白。
“到底是什么病?怎会这般严重?淮太医,快给莲贵人好好瞧瞧。”
莲贵人的宫女春喜跪着回话:“娘娘,莲贵人昨夜做了场噩梦,醒来便这样了。”
池鸢秋眸扫了一眼,又眯起眼打量春喜一眼,“本宫记得,你不是安福殿的人吗?”
春喜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娴贵妃将奴婢赶出安福殿后,奴婢在成衣局干了一段时间,后得莲贵人赏识......”
突然间,莲贵人撕心裂肺地吼叫,“你不要缠着我!不要过来!”
她双眸瞳孔骤缩,整个人躺在床上发抖。
池鸢一急,“快堵住她的嘴!要让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了她!”
春喜忙起身往莲贵人嘴里塞了块帕子,只见莲贵人死死咬住手帕,就像疯子一样,将眼瞪得通圆。
池鸢怵得慌,竟有些迟疑。
她这幅样子还怎么得陛下宠爱?
她还等着她替吹枕边风说好话,早日出这青山寺呢。
“看好莲贵人,别让她出去伤了其他嫔妃,也注意点,别让她伤了自己。”
若是莲贵人在青山寺出了事,就算掌管后宫嫔妃的权利目前不在她手里,她也得受牵连。
这一趟,她心里又喜又忧。
喜的是瞧见莲贵人成了这幅模样,肯定不能在陆景逸面前承宠了,她回宫后又少了一个威胁。
忧的却是她不得宠,自己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去。
如此,她想到了意贵人。
“本宫再去瞧瞧意贵人。“
意贵人正在后山采摘竹笋,欲亲自下厨做汤。
池鸢不喜自己的鞋底沾了泥,但她也不想出来一次扑了个空,还是硬着头皮踩上土皮。
“意贵人好雅兴,竟能在这荒芜之地找到乐趣。”
池鸢瞅着自己的衣裙已经全脏了,更是不悦。
意贵人穿着十分简单,捋袖挽裤,当真一副田园做派。
“妾参见娘娘,不知娘娘来这里也是为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竹笋,池鸢嫌弃的扫了一眼,向后退一步,“本宫从不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她刚想教育意贵人身为帝王嫔妃就应时刻注意形象,但一想自己还需要她帮忙,便放低姿态,“偶尔一次,也无妨。”
说是这样说,她却不愿意拿起镰刀。
意贵人也不为难她,自顾自的在竹林里寻着冒头的笋尖。
“意贵人!”
池鸢实在不想让自己的鞋陷的更深。
意贵人回眸,清浅一笑,“娘娘还是请回吧,等妾做好这笋汤后,给您送去一份。”
池鸢气的咬牙切齿,她又不是贪她的吃食!
“站住!”
池鸢摆出皇后架子,指使意贵人过来,“本宫问你,在宫中时,陛下每月宣你侍寝几日?”
意贵人背着竹筐半跪,垂下眼眸,“妾未细数过,许是有四五日。”
“够了。”
只要她能在陆景逸面前说上话,就比卧病在床的莲贵人强上不少。
......
淮安给莲贵人开了几幅安神药后,便离开了
他准备回前院一趟,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一阵风定住脚步。
他先是谨慎地环顾四周,再确定风向所在。
发觉那人去了后山,也一跃而起,过了白墙,直奔后山。
风沙卷竹叶,一地烟尘。
竹林深处。
淮安站稳脚跟,接着细碎的日光看清眼前人的相貌,眉心松动。
“池大哥。”
池归雀转身,比他那日所见多了些严肃。
淮安没有自亮身份,他知晓池归雀叫他此,许是已经知晓他的事情。
池归雀勾唇,眸底闪过一道青光,声音朗朗,“我听陆温说,你入宫是为了寻找证据。”
淮安垂头:“是。”
“笑话!”
没想到他变了脸,冷笑一声,“旁人信你,我却不信你。”
心思被一眼看穿,淮安心虚不已。
他并未完全挑明,还给他留有一寸余地。
眼底担忧也不假,“当初舅舅铤而走险救下你,你为什么还要往这火坑里跳?”
“我今日叫你来,并未其他。只是想以大哥的身份提醒你,仅凭你一己之力想要替整个左家翻白毫无可能,陆景逸并非先帝,他多疑狡诈,心思深沉。稍有不慎,你若被他发现身份,受牵连的不止你一人。”
池归雀越说越激动,内心五味陈杂。
“序川,我今日劝你收手离开皇宫,于你,于睿王府,还有她,皆是上策。”
淮安闻声,并无半分愠色,云淡风轻的一笑,“池大哥,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入这皇宫,他已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池归雀没想到他这般固执,长叹一声,“你还真是执迷不悟。”
淮安向他行了大礼,态度坚决,“我知大哥顾虑,我并非自私之人,不会让她同我一道涉险。”
听闻这话,池归雀更是紧眉,“话虽如此,只怕我那傻妹妹,可不是这样想的啊!”
淮安对上池归雀的眼神,两人眸底思虑一致。
池归雀再次嘱咐道:“你断不能让她知晓你的身份,不然以她的脾气,不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定不会罢休。”
“她现在毕竟是陆景逸的妃子,还需在陆景逸那讨生活,若被他发现她有异心,就不是死那般简单了......”
淮安吸了一口气,轻缓吐出,“序川知道,在宫中定会护她周全。”
池归雀终于松口,“那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