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面色沉闷,盯着毫无故意,大口吃喝的叶刘京。
他转头望见湖心岛,落雨亭后黑漆漆的高楼上,独亮灯的房间。
赵老心思一沉,面上又堆起笑容:“见叶大人,对此处饭菜,这么欢喜,咱就开心了!”
“此次请大人主要是两件事,一是,昨日吾孙婿在龙府面前,因愤怒,对叶大人说了些不客气的话,请……”
叶刘京故意得理不饶人,不给他往下说软话的机会:“别,有些话,有本事说,就莫要收回去!”
“省的既伤了和气,还显得自己窝囊!”反正两方早就闹翻,只差名刀明枪的干,维持那些表面和气作甚。
赵老深吸一口气,听见叶刘京的话,脸上笑容也渐渐消失。
“老夫在杭湖府这么多年,还第一次有人敢如此说话,叶蟒袍使,我知道你官大!可这里是杭湖府,不是你的上京城!”
叶刘京笑了,丢掉手里骨头,郑重地坐在太师椅上:“那你是没遇见我,遇见我,早就骂你了!”
“也就是这不是上京城,不然我骂得更狠!”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没有资格在咱面前装大,真以为自己假装和善,说话文里文气的,就是好人了?”
“杭湖府,没有你们,早就好了!”叶刘京说兴起,撸起袖子,又恢复大街上吵架的感觉。
他这还没敢说脏话,不然老头子早就捂着心脏,趴地上一只手颤抖了。
赵老深吸一口气:“我不跟你吵!说回正事。”
叶刘京这才颇有些扫兴地坐直身子,认真看着老头子:“前年税银多少?”
范长荣轻声开口道:“八十万两!”
叶刘京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喊道:“你们真黑啊!老子来这一两个月光收受贿赂都有二十万两,可你们交给陛下一年的税银,却只有八十万两!”
范长荣摇头:“不可如此算的叶大人,税银是百姓交的,给您的贿赂,咱可不知道是谁给的!”
叶刘京闭上眼:“我丈量过百姓的土地,按照百姓土地价值来算,杭湖府至少收了五百万两的税!”
“合着,陛下只拿了税银的十分之一二……”
“五百万两并不准确,杭湖府百姓税银,还有司农司的种子税,那是官府出的成本。”范长荣更是摇头:“另外,税银的事,乃是牛知府管辖内的事,我们并不知晓。”
“掌柜会出手,不过是身为杭湖府乡绅,想着帮助杭湖府父母官,渡过难关!”
叶刘京伸出一根手指:“之前,我想着拿五十万两回去交差,现在,我觉得这份功劳太小了,我要一百万两!”
“给我一百万两,让我的人带回上京城,我留在这里不再搞事,帮你们收拾残局!”
赵老抬头,疑惑不解,自己还想着正喻隐喻半天,怎么一转脑袋,对面就开始打直球了?
他在杭湖府多年,官场也混过一段时间,从没遇见这么说话的人过。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你是在威胁我?”
叶刘京郑重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毕竟今天的饭,有点咸了!盐太多了!”
赵老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叶刘京:“你到底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龙掌柜告诉你的?”
叶刘京摇头:“不,是你逼着龙掌柜告诉我的!”
“你让龙掌柜暗地里找说书客,派人来杀我,却没想过龙掌柜之后会怎么想,你压根没想着保下龙掌柜。”
“就算,我不是冲动,没有直接动刀子杀了他,他的命也会成为咱们谈判时的筹码。”
“到最后,我与龙掌柜,生死相拼,你们渔翁得利,借机全部夺取掌柜会。”
“要真按照你们的想法来,这书还要多写十几章!”叶刘京看破一切,得意看天。
范长荣皱眉:“什么?什么书?”
叶刘京说会话题:“没啥,抖个机灵!”
“你们想得很好,正常官场斗争不就是这样,我慢慢摸索,慢慢找到线索,咱们慢慢明争暗斗!”
“可惜,你们遇见的是咱!”
叶刘京一拍腰间,没拍到玄铁龙刀。
他目光在桌子上一扫,抓着开螃蟹的蟹刀,插进面前实木桌子里:“我有刀的!”
“老子来杭湖府,就奔着九死一生来的,本来就是该死的人,我跟你们玩什么明争暗斗的!”
“不服,你拿着你面前的刀,我拿着我手里的螃蟹刀,咱俩现在就死斗!”再牛的读书人,也干不过盲流子。
赵老惊慌后退。
范长荣也不敢,再挡在他面前。
落雨亭外,无护卫上前,只留下惊慌两人。
他俩现在看明白了,本想着叶刘京见招拆招,以为他是个文化人。
没想到,他是个赤裸裸的莽夫。
莽夫行事,脑袋从来不重要,不服气就动刀。
叶刘京跟掌柜会,这帮文不成武不就的老家伙动刀,那完全是欺负人。
叶刘京深刻地明白,按照他们的规矩走,自己永远没有赢的机会,想要赢,必须把他们拉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赵老怒了。
他彻底生气了,这么执掌掌柜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讲话:“叶刘京,你真的要跟我撕破脸,这对你并无好处!”
叶刘京奇怪看他:“这话,你今晚上说两遍了!你什么时候给我脸了?”
“老子乃是绣衣卫蟒袍使,你们一直想把我当狗用?按照你们刚开始的计谋,不就想着用龙掌柜牵制我,最后逼得我受不了,杀了龙掌柜。”
“将龙掌柜的性命,将他的死栽赃在我身上,然后借机将绳子套老子脖子上,现在一切都按照你们的计划走,你们怎么不开心?”
叶刘京身子半抬起向前:“你们怎么不笑啊!就像当初对付姜家一样,杭湖府一起可是姜家的天下,你们怎么害的姜家家破人亡……”
“你们怎么害得名震天下的枪王,变得现在只有半截身子的烂人摸样,不会忘了吧!”
赵老一屁股靠在椅子上,落雨亭的风,吹着他后背发痒:“你到底要如何?”
叶刘京笑了:“对!不能你们一味地说条件,也要我说说我的条件,这样才叫做有诚意的谈!”
“我跟你们是一样的人,你们要利,我要名。”
“说好了,一百万两税银,银子掌柜会出,不能百姓拿走一份,我帮你们善后。”
“当上京城传来歌颂我功绩声音,我会离开的。”
叶刘京捏弯手里的勺子:“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们……或者让你们暗杀死我!”
“不过,我随身的内监是三品,我很好奇,没了女色,你们如何杀死一位三品武夫?”
“你们杀不死他……不过也放心,他不会对你们动手!”叶刘京明白,洪冯现在就是自己最大的武器。
庙堂事从来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
庙堂的一阵小风,都牵扯到,隐藏在风尘里,无穷的大事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