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佟三,着实太可怕了。”
杨志感叹道。
任谁,想也想不到,当初一个县衙的泥腿子,经过短短几个月的运作,竟能将县令大人拉下马。
可以说,这人虽然心胸狭小,手段下作,但确实机敏过人。
他才去淮南府没多久,现在还在家吃软饭呢。
只不过偶尔帮老媳妇跑跑腿,在知府府上走动一下。
就这样,也被他钻营出路子,看出两位大官在别苗头。
他瞅准时机,通过自己的老媳妇,在主子耳边吹吹风,给淮南知府递了一把刀。
这事若真的成了,他就算进了的知府眼。
以后,才是真正的平步青云了。
佟秀心里难受极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佟三竟然这么狠毒。
终究还是自己害了娘子。
若是当初,没有逼娘子同他成婚,就好了……
“振作点。”
杨志看出了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
“一切才刚刚开始,你若倒下了,隋准怎么办?”
一句话点醒了佟秀。
是了,他不能自怨自艾,他是当相公的,应该成为娘子的依靠才是!
佟秀深呼吸一口,问杨志:
“杨大哥,我欲为娘子伸冤,可有什么法子呢?”
在普通百姓眼中,县令大人已如天一般,至于一府之主,他根本无法想象。
他该去府衙外面击鼓吗?
还是去拦知府的轿子?
亦或是一头撞死知府门口……
不论怎么想,都觉得于事无补。
杨志沉吟半晌,道:
“我听闻,两江巡抚近日会到淮南府,勘察农事……”
当今圣上注重农桑。
去年两江一带,包括淮南府在内,粮食收成不佳,引起了圣上的注意。
加上冬季出奇的暖和,未下一粒雪。
大司农上奏,今年恐年景更差,请圣上早做准备。
圣上一听,便封了巡抚,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远赴两江。
“杨大哥的意思,让我找巡抚伸冤?”佟秀问。
杨志点点头。
虽然巡抚难寻,还有可能挨打。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佟秀的眼中燃起希望。
只要能救出娘子,他什么也不怕!
这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那边,隋准却正跟两个官兵,探头探脑。
看别人赌钱!
“哎呀,出的什么臭牌!”
胖子官兵扼腕,脸上掩不住的惋惜。
瘦子官兵假装在吃菜,但是一筷子半天到不了嘴里,眼睛也在瞟着隔壁桌呢。
“没得浪费了一手好牌!”他骂道。
隋准在一旁,默默盯着眼前的豆子饭。
不是因为豆子饭难吃,而是,他这也没法吃啊。
手被反绑着呢。
可两个官兵才不管他,任他像狗一样,用嘴去就碗。
不成,这待遇太糟心了。隋准心想。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儿是一处乡野酒家。
说是酒家,其实不过是搭了个草棚,插了根旗子,画个酒壶。
草棚里头,只得几张桌椅。
坐着的都是粗野乡汉,在此歇个脚,喝碗酒解解乏。
但人一喝上头,就会想别的乐子。
比如,抹骨牌。
抹骨牌算是这处酒家的老传统了,比酒还有滋味,谁来都得瞅一眼。
两个官兵也不例外。
他们,竟然还是俩赌鬼。
但是身负公务,又穿着官差服,他们不好明目张胆参与。
只能坐在一旁,伸长脖子偷看。
越看,越生气。
“这臭手,还不如爷来打呢!”
他俩把牌桌上几个人都暗骂了个遍。
手痒得酒碗都拿不住了。
“大官人。”隋准突然出声,把他俩从沉浸观赌中惊醒。
“嚷嚷什么?”胖子皱眉头,张口便骂“吃你的饭,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隋准却不怵,一脸诚恳:
“大官人,要不,你换上我的衣裳,去玩一把?”
胖子骂人的嘴停住了。
和瘦子对视了一眼。
好像,也是个办法?
“你小子,算你孝顺。”胖子立马喜笑颜开:“读书人的脑子就是机灵哈,快些儿,那头有个草丛,你同我去。”
胖子是府县人,又是吃公粮的,想来家中条件不差,故而他的身量不算矮。
虽然穿隋准的衣衫,还是太长太大。
但他人胖,倒也不显空荡。
胡乱收拾一下,亦可以见人,只是稍显邋遢。
可为了打牌,什么也顾不得了。
胖子气势凌云地坐到了隔壁桌。
隋准勉强披着他的衙役服,坐在瘦子旁边,也在观察隔壁桌的动静。
很快,胖子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都是你这厮多嘴,什么玩一把。”
胖子把怒气发隋准身上:
“老子的银子,都输没了!”
隋准宽慰他:
“兴许是运气未到呢?大官人看着是个有福的人,手气不应如此,下次应当就转运了。”
精准地戳中了赌徒的心理。
胖子现在想听的,就是这种话。
“不成,老子再搏一把大的,定要赢回来。”胖子说。
将瘦子身上的钱借光,他又去了。
然后,又两手空空地回来。
“我打死你个害人精!”
他恼怒地捏起拳头,就要打隋准。
隋准赶紧说:
“大官人别打!仔细损了你的手气。”
赌徒都是很迷信的,胖子一听,马上把手放下了。
他满脸懊悔:
“早知就不赌了,唉,回去又要遭婆娘骂了。”
一旁的瘦子也后悔,他怎么又信了这胖子,把钱借给他?
隋准试探地问:
“大官人,要不,我替你玩两把?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胖子和瘦子互看了一眼,面上有些诧异。
还有这种傻子?
“你会抹骨牌?”胖子上上下下打量隋准,眼神怀疑。
“看着不像。”
隋准笑笑:
“不甚精通,但可一试。”
试试就试试吧,反正又不用自己的钱。两个官兵想。
结果一刻钟后,隋准捧着一堆赌资回来。
不但有两个官兵先前输掉的,还把今日的酒钱、明日的酒钱、后日的酒钱,都包圆了。
胖子瞪得两眼突出:
“你这还叫不精通?”
隋准谦虚:
“第一次玩。”
两个官兵:……
他们是不知道,玩牌这种事,对于算学天才而言,简直是小儿科。
隋准方才在一旁看,已经迅速掌握了玩法,还能猜出每个人手中的牌。
玩起来,真的跟玩儿似的。
“老弟,还是你厉害。”
胖子瞬间变得亲切了,眼神甚至很火热。
每个赌棍心中,都有自己的神。
现在,隋准就是他俩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