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叶红绡身上,大堂内久久寂静无声。
清清几步上前,紧紧攥住了母亲的手。
“娘,快帮我说话呀!”
叶红绡却只是默默垂泪,哽咽难言。
清清见状,心中焦急更甚,摇晃着母亲的手。
“你说啊,说啊!”
慕容芯蓝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语间尽是幸灾乐祸。
“她说不出来,你一定就是她红杏出墙的私生女!”
话音未落,忽见几枚银针,伴随着漫天药粉而来。
慕容芯蓝尚未来得及惊呼,便已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你再多说一句,我杀了你!”
清清血丝爬满眼眶,平日里亲和甜美的笑靥此刻已被戾气取代。
此等决绝的气势,连一向镇定的江正峰也不禁骇然。
“红绡......”
孟铁心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如风中残烛。
“你告诉我,清清究竟是不是咱们的骨肉?”
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铸成大错之人。
“旁人说什么,我都当做放屁,我只信你说的。”
叶红绡缓缓抬眸,望向满面惶惑的女儿,又看了一眼丈夫。
除了泪水,她已无以言表。
“我......对不起你们。”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未曾发生,多么渴望能够否认这一切。
但她已编织了一个无法弥补的谎言,亏欠了孟铁心十多年的真心。
清清听到母亲的道歉,只觉耳畔轰鸣,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崩塌。
她踉跄后退,脸上血色完全褪去。
江景深脸色骤变,满心皆是沉痛与绝望。
他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扶清清,却在抬手的瞬间僵住。
“为什么?”
孟铁心目光空洞,手指不自觉地抠着衣襟,霎时间苍老了十岁。
江正峰望着叶红绡,眼神中满是感慨与怜惜。
“我就知道,红绡对我,一如从前......”
叶红绡终是道出了埋藏多年的秘密。
“当年我得知他已有家室,决心与他一刀两断。
为防自己后悔,便打算立刻找人嫁了。
那时,你恰好向我爹娘提亲。”
孟铁心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寒风虽烈,却不及他心中的冰冷。
药王谷与叶家素有往来,他因缘际会之下,得见叶红绡,对她一见钟情。
本以为只是痴心妄想,却不料竟能得偿所愿。
他欣喜若狂,虽多年来对叶红绡与江正峰的那段过往耿耿于怀,却也始终默默为这个家付出。
今日一同庆生,他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料迎来的,竟会是致命一击。
“那晚,他来找我,说自己可能一去不返……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
叶红绡闭上眼,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然后,就有了清清。”
她本以为余生都要守着那段回忆度日,却不曾想那段回忆早已随时间淡去。
而当她终于懂得珍惜眼前人时,那段过往却又悄然浮现,揭露她赤裸裸的背叛。
清清定定地望着母亲,眼眶中泪水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落下。
她本已茫然无措,却在看到孟铁心那张青白交错的脸庞后,倏然清醒。
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中,她一定要留住这个家。
“爹!”
清清扑上前去,因太过急切,险些摔倒。
但她已顾不得许多,只死死拽住孟铁心的衣袖。
“这些人真讨厌,我们别听他们胡说了,继续给娘过生日吧。”
清清仰着头,眼中泪水盈盈,不小心滚落几颗。
她一手飞快擦去,一手紧紧抓着孟铁心不放。
“不对,菜都凉了,不能吃了。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去。”
孟铁心双唇颤抖,低下头,只能看到女儿无助的脸。
“都是我不好,我以后都听您的话!”
清清越说越急,心中懊悔如潮水般涌来。
“我不做神医了,我就留在谷里写字绣花,陪爹养小动物,再也不出去了。”
若非她离家出走,闯荡江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听到清清说“再也不出去”,江景深如遭雷击。
他深知,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但随即,他又惨然一笑。
相见又能如何?只会徒增彼此的遗憾与折磨罢了。
“我什么都听您的,再也不顶嘴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清清握紧了孟铁心的手臂,说到最后,声音已哽咽难言。
望着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孟铁心忽然想起了她小时候。
清清自小淘气,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招猫逗狗,无一不精。
唯有背《药王宝典》时尤其认真。
她说她有药王的基因,一定也能做药王。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那么早就下定决心要治好自己了。
她时而成熟懂事,不像孩子;
时而又天真烂漫,毛手毛脚。
玩鞭炮时竟被冰蚕咬伤,疼得小脸扭曲。
明知父亲已经保住了清清性命,但见到她气息奄奄的那一刻,他便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受一点苦楚。
她那么怕疼,哪里吃得消寒毒折磨?
幼时那张气若游丝的脸,和眼前苍白憔悴的容颜渐渐重合。
孟铁心眼眶泛红,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清清见他动容,心中一喜,刚想开口,却突遭一股大力。
她手上伤势未愈,又兼体力不支,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进药王谷!”
孟铁心双目赤红,大声咆哮。
清清被他用力甩开,后脑向着桌角撞去。
孟铁心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欲拉,却在看到另一只手挡下后,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江景深眉头微蹙,掌心瞬间泛红。
虞姝虽厌恶清清母女,但见到清清痛苦的模样,不禁联想到了虞紫苏的悲痛。
她一时也红了眼圈,竟未出口冷嘲热讽。
尽管有江景深相护,清清左手还是撞到了桌子。
手臂伤口传来阵阵剧痛,她眼前一黑,无意识瘫软。
桌上狐裘受到冲击,滑落在地。
清清虽有狐裘为垫,却也半晌未能回过神来。
江景深见状心头一惊,立时蹲下身要看她的伤。
“清清!”
叶红绡奔至女儿面前,慌乱、担忧、恐惧交织。
桌上的碧玉簪顺势滚落,摔在地上,碎成了数片。
“你不是我女儿!药王谷与你们毫无瓜葛!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清脆的碎裂声唤回了孟铁心神思。
他拂袖而去,背影决绝。
江景深刚掀起清清衣袖一角,她便睁开了眼睛。
她眼中有一瞬茫然,在看清他后瞳孔骤然放大,迅速缩回了手。
江景深心如刀绞,却见她呆呆地转向了叶红绡。
“为什么?”
清清望着母亲的脸,突然感到十分陌生。
她学了至高的医术,得了天下第一,遇到了相知相惜之人。
她昨晚还解开了九宫星盘的谜题,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和默许。
清清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然而,不过短短半日,一切都变了。
她没有爱情,也没有家了。
清清颤抖地握住那件狐裘一角,用力摔在了母亲身前。
“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