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响起了磨刀的声音。
临近半夜,耳边还能听到外面的狗吠声。
阜松是山城,在山沟沟里,距离芜水有不少距离,中间起码隔了好几座山。
在这里,就是报警,可能也需要等上几天。
系统:[宿主,您的每一项选择都会触发不同结局,如果不能自洽,很难在接下来的剧情里走下去。]
他寻找那个小孩,现在让他遇到,也算是达成目的了。
角落里的人无奈地笑起来。
“顾星阑!”
外面草丛磨响,一张小脸从窗户边上冒出来。
小孩的双眼直直定格在某人身上。
深藏的急切快要从眼底里迸出来。
鞭伤在身上还隐隐作痛,可神经已经麻木了。
许牧风爬上仓库的窗户。
他这些天一直在寻找逃跑的机会,可太难了。
外面全是接应的人。
“顾星阑!”他又低声唤了句。
要不是几天前听信了某人的卖惨,他何至于去打工,更不用说被卖这里。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很难形容在几个小时前遇到这人时的震惊和喜悦。
只见许牧风抓着筐边,闷闷地唤着码字,一声比一声激动,可角落里的人对他充耳不闻。
‘“砰”地一下,小孩稳稳当当落在地板上,顾不得缓冲,许牧风手脚并用地爬到顾星阑面前。
可真正靠近这人时,大脑又空白一片。
“你,为什么要找过来?”他呢喃了几句。
无奈,只能低头,埋进这人的小腿,咬扯着上面的麻绳。
从头到尾,这人都没回答他的话。
末了,麻绳被咬到只有几丝细绳连着,许牧风低声说:“附近有一条水路,你顺着水路去外面,会有条大公路,记住,不要走这里,天黑的时候绕过去对面,附近会有给车加油的小房子,去那里的厕所躲着……”
说很多话,对方还是一声不吭。
见状,他沉默起来。
这个人有可以撑腰的大老板,吃得饱穿得暖,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存,长得又讨人喜欢,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天和地,只是因为湖水倒映才让他有了一丝自己也能拥有整片天的错觉。
两个人的关系,本质上是虚幻、一戳就破的泡沫。
许牧风留恋地抬起眼看向某人。
只是稍稍对上视线。
便再也移不开……
“许牧风,你妈妈的病能治,过不了几周就能治好。”
那双布满灰尘的唇张合之间,吐露出他埋在心底里牵挂的事情。
话落,许牧风突然有点眼热心热。
身上本该麻木的鞭痛,又慢慢地清晰起来,让他忍不住想要抱着这个人诉苦,想把自己怎么被那群坏人鞭打的不堪全部说出来。
“哭什么,你走,我自己想办法。”某人偏过头似是自嘲地嗤笑了一声。
“不行,只能一个人走,外面……有他们接应的人。”许牧风拭去眼泪,摇摇头。
“你想引开他们?”
他点头:“我在帮他们处理刀具和血迹,知道他们最担心什么。”
处理血迹?
像是看出角落里的人隐藏在灰尘之下的震惊,许牧风快道:“新鲜的用盐水和消毒剂,干涸的用温水软化再用清洁剂,他们逼我这么干的。”
这小孩还真不怕啊。
枉他这几天担心得不行。
一个从泥泞里爬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摸爬滚打的技巧。
顾星阑语滞。
“好……”
***
挣开绳子之后,顾星阑趴在窗边。
耳边是小孩如何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把那群人引开的话,还有那群人的态度……居然对许牧风异常的包容。
脑海里,突然就想起黎泰贺的眼里曾对这个小孩出现过的欣赏,那不是错觉。
顾星阑侧耳倾听,直到外面阵阵脚步声远去。
还有小孩敲了三声的提醒。
可以逃了。
他翻上墙,看着外面整片整片的稻田顺着山背不断攀升,还有前前后后望不到头的山影,一切都在显示着出逃的难度。
东边的太阳已经在缓慢地升起,阳光普照大地。
晨风席卷而来。
他逆风赤着双脚走下坡,一步作三步。
风的阻力把人往上稍稍托了一下,像是要和周围的流动混在一起。
脚底板不断和地上的沙石摩擦着,但赶路的人却不觉得痛。
水路一定是在地势低平的地方。
而现在又是早上,太阳初升、温度回暖,山风从低平的地方往温度高的山头上吹,只要他逆着风走,就能走到地势低平的水路。
不知道跑了多久。
直到看到那一排排半人高的芦苇和游动的鸭子时,顾星阑险些激动出声。
“扑通”一声!
这水还不浅。
半个身子浸入水里,凉意便争先恐后地侵入脊骨,不等顾星阑喘口气,远处突然走来一个扛着木桶和棒槌的粗壮男子。
他连忙把头扎进水里面。
水面浮着这个季节该有的藻类和枯枝落叶。
顾星阑隐藏在芦苇丛里露出口鼻。
耳朵难受极了,是以整个人头稍稍露出水面。
这下,耳边便隐隐约约听到,那个男人棒打衣物的声音。
还有细微的呢喃声。
什么“结婚求我鸡毛”,什么“冲喜就是封建迷信”,还隐隐约约听到“有谁敢嫁过来”尔尔的话。
这附近……有村子?
想到许牧风口中的接应,他瞬间就哆嗦起来。
秋水又冰又冷。
泡不到两分钟,他便觉得头昏眼花,像中暑了一样,只不过,他这是被冻的。
***
外面那人,拿棒槌泄愤似的,不停地狂捶衣服,仿佛要把力气全使劲才行。
终于,在最后一声槌响,就听到一句叫骂:“我他妈去哪里找一个媳妇给他冲喜!”
话罢,那人直接甩出棒子,压倒一大片芦苇。
鸭子被吓得连连叫出声。
眼看唯一的捶衣棒快要沉入水底。
满身汗的男人连啧了好几声,又叫骂了句“挨千刀的熊玩意儿”,而后,便脱下衣服。
“扑哧”几声。
凉意无声袭来,但男人身上是滚烫的。
木棒不知道沉到哪个部位,男人在水里,透过层层芦苇,伸手抓住了一个异常冰冷的东西。
“哗”地一下,湖面荡起层层波纹,水花四处飞溅、芦苇摇头晃脑,滚落的浑水顺着铜色的肌肉线条不断向下伸进密丛里。
男人半身露出水面,晃了几下脑袋,把脸上的水滴甩净后才睁开眼。
……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这是……捞了个人出来?
只见高高举起的掌心抓着一只纤细的手腕。
手腕连着的主人双眼闭紧,面色异常苍白。
而那颗头,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露出半遮的脸恰似出水芙蓉。
下一秒,就见着这冰块似的人不断往他身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