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总。”
“家庭医生到了。”
黎惠文板直地站在房门前,敲了两下门。
门没有关,半掩着。
只要偏眼就能看到哭得双眼红肿的某个人。
这个人居然还赖在老板怀里。
“咳,表少爷?”家庭医生疑惑地看着黎惠文堵死的房门。
“您先等等。”
黎惠文说话斯斯文文,看着也一身读书气,但是身材魁梧,矛盾又独特。
被这么一挡,家庭医生什么也看不到:“您可以和我描述一下……夫人受的伤。”
“都是皮外伤,刀剌出来的痕迹,不到两毫米。”目测都是这样。
黎惠文的耳朵微微发热。
屋里面的人不知道又在对他的老板纠缠个什么劲。
主要是……他现在站的这个角度看过去,里面的两个人就好像在缠绵涌闻。
家庭医生等了许久,眼看着面前的表少爷没有让开的打算,道:“既然这样,您也可以帮夫人处理,别墅有生理盐水和碘伏,用生理盐水冲洗一下,再把碘伏涂到刀痕周围,最后用创可贴或者纱布……”说到最后,家庭医生“咳”了声:“别墅的药房备着下火的冲药颗粒,惠文少爷,我现在去给您抓一把?”
黎惠文后面的脖子径直连到耳朵 全都通红一片。
“……快去快回。”
屋内。
顾星阑哭够了还在微微颤抖着身体。
手里边只想抓着什么来发泄。
黎泰贺就像一块木头,任由他抓挠。
先前从这个人眼里看到的怜惜不是错觉。
这个人只要在暗一点的地方垂着眉眼,眼睛再看向人时,配合那双紧闭着的薄唇,就有一种这个人像是在怜惜他的感觉。
顾星阑用着吃奶的劲想把理性唤回来,可没有任何用处。
从脑子里的管理员离开后,人设辅助器全线崩溃,所有的情绪像溃了堤一样倾泻而出。
他在刚刚甚至把黎泰贺认成已经成年的黎和泰,这让他深深恐惧,至少他现在在这个世界的认知是已经远离了成年的黎和泰。
“你在怕我?”黎泰贺眯起眼睛。
顾星阑敛下眼睛,手颤抖着,收不回来。
“行了,既然能对我的话作出反应,也该放我走了。”黎泰贺的笑一直都是公式得不能再公式化的官方微笑。
顾星阑颤着唇,道:“再陪我一会……”
房间一下子就陷入寂静。
长发的顾星阑,是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只要把被子掀开,再把衣服掀开,就能知道这个人和他长着同样的器官。
黎泰贺晃了神,看着床上的人依赖般靠在他的肩膀上。
“黎泰贺,你在医院的休息区是故意的对不对?”
故意什么?
黎泰贺没问出口,静静地听着怀里的人。
“你故意拉着我演戏,我陪你演戏但不代表我要把命搭进去……”
“我不是故意为之,也没有想靠你这个普通人把一些下水道的老鼠引出来。”黎泰贺声音沙哑,垂着眼分辨不清神色。
这是头一次跟他解释。
顾星阑动了动手指,对着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跃跃欲试。
他现在不知道那个被他连累的小孩怎么样,更不知道那群险些要了他的命的绑架犯怎么样。
但事已至此,苦吃了,伤也受了,还把脑子里系统和管理员搞丢。
顾星阑想跟黎泰贺提条件。
黎泰贺这个人有钱有号召力有条件能做大事。
但想让这个人做事的前提是取决于这个商人的意愿。
他不知道今天的事足不足以当成谈条件的筹码。
殊不知,顾星阑这副扭扭捏捏犹豫不决的模样。
在某人眼里,就像一棵混在在草坪里迷茫而彷徨的蒲公英,毛茸茸的,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去往哪里,只能带着懵懂和无措随风而动。
“你说那是演戏,那我现在告诉你不是演戏呢?”
黎泰贺的气息不知不觉混进他的呼吸。
顾星阑猛地一颤,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某人。
这个人一直在缩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原本安全的社交距离下,他看不清这个人的眼睛,可现在,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能平视。
黎泰贺压着身,手深陷进被子里,眼眸异常深邃,像藏了没有尽头的漩涡、势要将他整个人都卷进去。
他想要说些什么。
但对上这双眼睛,什么话都消失殆尽,脑子一片空白。
顾星阑下意识想推开这个人,可因着脑子里好不容易积攒的理性,硬是生生忍住了。
求人三分笑。
他要求的事不是小事,求的人还是黎泰贺,那就不止要三分笑。
两个人就这么维持了许久。
黎泰贺像是在试探他能进攻到哪一步,几乎近得抵上了顾星阑的额头。
双额相抵,接下来是不是就是鼻尖相抵?再接下来就该是……
想象中的没有到来。
温热的鼻息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嗯?怎么不说话了?”说话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沙哑。
顾星阑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排斥,眉头紧缩、双眼紧闭,连呼吸都屏住,甚至连脸上的毛孔都在抗拒。
“你想要什么?说吧,钱?房子?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又是片叶不沾身。
黎泰贺慢慢退开,恢复了两个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淡道:“今天晚上辛苦你了,要什么直接提,不用客气。”
暧昧的氛围突然全部消失不见。
顾星阑松了口气,被子下攥紧了的手,也慢慢地松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而后定着神。
“我想让您在节目收官后……能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不求您能够面面俱全,只求您可以让那群孩子在寒风中有温暖的衣物蔽体,在饥饿时有果腹的食物,如果可以,还能给他们提供一处能遮风挡雨的临时住所……”
床上的人说这些话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话说完,两个人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好,答应你。”
黎泰贺从床上离身,手不紧不慢地整理身上的衣服。
来不及观察这个人的表情,就已经背过身。
连这个人说话的语气也分辨不出什么。
“谢谢你!”
在男人离开的最后一刻,顾星阑喊道。
连喊话的人自己都不曾发觉,那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恢复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像初起的晨曦,每一点都在欢呼跳跃,是对世界的向往,是对未来的期待,对着未知的惊喜憧憬着,好像又重活了一次。
黎泰贺关上门时,用最后的余光看清了床上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