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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我回了家。老马被拴在院中,啃着枯草一声不发。

“你们怎么还没吃啊?那马是谁找回来拴上的?”

“我们在等你,而它自己跑进来,然后我就给它拴上了。”

这是格蕾丝在回我的话,但是那个埋头很深的老人,照之前还是一点儿没有变化。

“那好,我们吃吧。“

我先尝了两口,盘子里的食物已然凉透,接着对面的小姑娘紧随其后,慢吞吞地也往嘴里扒拉了一小口细细咀嚼神色幽幽。

或许不能说幽幽,准确来讲应该是担忧。因为倘若我低下头,能发现那个老人紧缩的眉头,像是在和其身边的少女一同为某件事而发愁。

”对了格蕾丝,事儿我基本上已经安排完了,明天上午你陪我出去转转给家里买些东西吧。“

”好,那今晚上呢?有没有需要我做的?“

”睡个好觉,就行了。“

少女扭头看看旁侧,随后回复好的。然后又不多时,我就催其先上楼去。

末了,楼下就剩俩人。一个紧盯着另一个,而被盯着的那另一个,则继续保持原先的动作。

“克里斯,她在走之前,有和你说什么吗?”

“……”

“说话!聋吗?”

“她…她说…她想回家。”

“别的呢?”

“就这些,没有了。”

“那她是想生前回去看看,还是想死后买在家那儿。”

“不知道。”

“那你的想法呢?”

“我不知道。”

“抬起头!正面给我回答!”

老人终于直起身,正对着我的脸,眼泪流了满面。见此情形,我和他,相顾无言。等他再次张嘴,隔了很久时间。

“因为她也……”

“也什么?“

”也说了不愿。“

”不愿什么?“

”不愿回到家里面。“

”那你到底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

我不回答,是在等着他,内心不再挣扎。

“我…我想…把她带回去。”

“继续讲。”

“我还求格蕾丝,帮我把她遗容整理了。”

“还有呢。”

“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然后找个好地方埋下。”

“没别的了。”

“嗯。”

抬头望望天,经过一番沉思,我问他:”那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不知道啊,我怕这又不是她的想法,可是我却真的感觉她是想回家。刚开始想带她回去,她又对我歇斯底里地怒骂,我认错但她却又安慰着自己说错话还是想回家。约翰啊,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行吧,你不用再说了,就按我的安排来办,你也不用操心这件事了。“

”是要埋在河畔吗?“

经过我点头,老人纠结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惊人的话。

”她还说了,也不想这样的。“

”什么?她咋说的?“

”她说她害怕。“

”害怕什么?“

”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是因为她在那儿骂过上帝吗?可真够搞笑的。“

”也可能是害怕孤单吧,她说过河的这边总是无依无靠的。“

”真你妈的有意思,那她他妈到底想埋哪儿?”

老人瞳孔睁大,估计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像我这种看起来不多大的小屁孩,是怎么敢说出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

但他还是给出了回答:“我不知道。”

“我是真搞不懂你们啊,你们死后不都是去天堂吗,怎么老纠结埋哪儿的事干嘛?“

在我的质问下,老人被我怼沉默了。

“行吧行吧,明天再看得了。要实在不行的话,就按照我的安排来,不听她那变来变去的想法。“

”好。“

”你赶紧吃饭,然后早点睡觉吧。“

”好。“

”那我先上楼了。“

”好。“

”呃,对了,白天那,对不起啊。“

”好。“

枯骨般的老人先是欣慰的笑了,然后不知怎的又潸然泪下。不过此时,我已上了楼,不想跟他太肉麻。

在我刚进走廊尽头那扇门的时候,里边就传出来一句关切的问话:”你还好吗?“

所以我现身之前,将眼角抹了一把,轻松地予以作答:“没事啊,好好的。”

“你呢?” 我靠近少女,贴着她坐下。

“挺难过的。”少女的头靠过来,清香于近处散发。

“想哭吗?”我用脸蹭了蹭,她橙黄的头发。

“想。”少女上上下下,动了动小脑袋瓜。

“那就哭吧,我给你擦。”

“好。”

泪珠哗哗啦啦,落在我的肩膀,这时候还是滚滚烫,随后它温暖地滑落到手上,直至顺流到裤腿就早已变得冰冰凉。

这很正常,我只是奇怪,除了无情之物,却没有其他声响。

“你怎么没哭出声啊?”

”……“

少女没有回答,我瞥去一眼瞧了一下,这姑娘竟然已经睡着了。

那我也睡吧,折腾了两天,真的很疲乏。这样一来,也就没人在意,还剩一个人在楼下。

翌日,早晨的一缕阳光穿破窗户洒进房间,几乎同时照亮了我和格蕾丝的眼。

四目相对得那么近,同时我们的年龄还那么小,但没有尴尬局促那种夸张的表现。

”走吧。“我说。

”好。“她答。

只不过,女孩走出房门,我才忍痛将视线收回,不再对着床上躺着那位。

一前一后,下了二楼。格蕾丝问,这才发现,老人不见咯。

不过我是真的帮不了他,所以也就不打算管他。毕竟几十岁的人了,自己不能爱咋咋?

进院牵起老马,几步路就到镇上了。期间尽管没有嘻嘻哈哈,但逛街买东西还是挺轻松的。

大概中午吧,除了孩子们的过节礼物,其他家里要用的东西基本已买齐了。

为什么效率有点低,因为手里的钱不多呀。挑来捡去买完这些,也就只剩几个子儿了。至于孩子们关心的,等还回去这匹老马,拿到押金之后再说吧。

临了,路边有间服饰店,其中有款商品吸引了我的视线。

于是我走上前,开始与店家交谈:”老板,那个东西,拿给我看看。“

”哪儿来的小孩,这么贵你出得起钱?想看它就挂在那墙上,你自己睁眼看看就是。“

”狗眼看人低。“我用母语沉声怒骂,但没人听得懂,也就无所谓了。

“看够了,滚吧。“

随着老板的催促,我已看清了标价,大手一甩扔出钱币,便把那东西给买下。

旋即出了商店,迫不及待的我,拽起格蕾丝的手,为她戴上这刚买来的——手套。

“真好看,戴着吧。”

女孩想要说些什么,但我没给她张嘴的机会,拽上老马就往镇子外走去。

中间我悄悄回头过,身后的她隐藏不住的喜悦,已让其这一路上,既不敢跟近我,却又想亲近我,显得尤为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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