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紧紧的捏着一个紫金手炉,掌心被烫的绯红,左郦的揉了揉眉间,闲闲的开口:“一会儿你去库房挑些东西,亲自送去甘洛宫。”
玉兰立刻应了下来,她扶着左郦从轿子上下来,弯下腰手里拿着帕子替其擦去鞋面儿上粘的雪。
左郦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儿,瞟了一眼跟前儿神色小心的刘福,顿了顿:“去前头,问问张德生,皇上还吩咐了什么。”
刘福忙的连声儿应下,自领了几个小内侍去了。
进了殿内,身上的寒意立刻被驱散,左郦坐在床榻边儿,玉兰替她轻轻的捏着肩膀,她舒展的闷哼一声儿,便道:“今儿个好一出热闹啊,今儿个瞧那四公主可跟沈嫔一个样儿,是看小着,可那性子也厉害得很呢,咱们的贵嫔娘娘日日来慈宁宫,也没讨了喜欢。”
玉兰跟着笑:“才想抱四公主,没见那四公主的劲儿都上来了,小胳膊挥的快,贵嫔都有些下不来台了。”
“她就是太顺了,事儿一出就慌了神儿,哭完这个哭那个,有什么用啊。”
左郦疲惫的闭了眼睛,今儿个又有些耗神了,玉兰玉兰小心的看了一眼左郦。
“您说,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奴婢看贵嫔娘娘的清白可要的些时间差了。”
左郦没说话,玉兰就不敢再问了,她跪在床榻边儿上,抬头看,窗外的太阳起来了,炽白的光一照,左郦头上的凤钗便是,耀眼夺目,金灿灿的晃的玉兰都有些睁不开眼了。
须臾,左郦的微微的翻身,依旧闭着眼睛,她悠悠道:“陛下怎么说本宫怎么做,不过想来,白贵嫔等不了太久。”
玉兰点点头,看左郦有些疲惫的神色,她便起身儿小声儿告退。
室内归于平静,左郦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她看不清头顶上那纱账上炫目复杂的花纹。
慈宁宫里,气氛低沉的厉害,谭嬷嬷有些无奈的苦笑着将白琉璃送出来,看着其止不住的哭,她道:“一切尚未有定论,何况太后娘娘心中还是记着您的,您如此伤怀,可别再连累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是本宫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白琉璃抹了抹泪,她又紧紧的握住谭嬷嬷的手,哭道:“今日之事是无妄之灾,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本宫不屑伤幼子,嬷嬷你去帮我和姑母说说,求她替我在陛下面前…”
“娘娘。”谭嬷嬷抿了抿唇:“您是后宫嫔妃,何来的姑母。”
白琉璃被谭嬷嬷冷冽的眸子看的微震,又有些委屈的说:“是,求嬷嬷在太后娘娘跟前儿替我…”
谭嬷嬷抽出被白琉璃握着的手,凝声道:“娘娘再闹下去,真的就是面子没了,里子也没了。”
说罢,不看白琉璃的表情如何,她扬了声儿“送贵嫔娘娘回去,请娘娘记着,事情尚未查清之前,您不可擅自离开兴文宫。”
白琉璃不情愿的被宫人拥簇着上了轿撵。
看着人打发回去了,谭嬷嬷闭了闭眼睛,她撩帘子的手一顿,心里头自然明白,内室正酝酿着新的风暴。
“走了。”
谭嬷嬷点点头,太后放下手里的茶盏,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看着她,她微微垂头。
太后缓缓道:“你看看,今儿个这事儿是谁的主意?”
谭嬷嬷的身形微顿,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指尖,口中酝酿了许久,却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太后却轻轻的笑了起来,她起身儿,行至窗前。
如今入冬了,黑夜总是漫长,习习凉风从窗口吹了进来,落在脸上,便是颇有凉意。
谭嬷嬷拾了衣裳和手炉,慢步上前替太后披上,可是递出去的手炉,却被太后推开。
她如今已经过了五十,如今深宫她竟然觉着有些寂寥,往日这个时候四公主就醒了,咿咿呀呀的婴儿闹着,起初还有些烦,这会儿没了,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谭嬷嬷抬起头看深沉的夜色,太后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她斟酌着开口:“您若是不舍的四公主,就将四公主接回来。”
“接回来?”太后轻笑一声儿,拢了拢衣裳:“你以为他们再闹腾什么,哀家如今怕是在皇帝心里早就是万分防范的外敌了。”
谭嬷嬷恭顺的垂下头,她轻笑:“您这是同陛下置气呢,母子之间,哪里来的防范。”
太后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的褪了下去,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颊,手指划到眼角边儿上,试着凸起不平的皱纹挤在一块。
她回身儿,看了一眼谭嬷嬷,轻嗤道:“你这老东西,还在哀家这儿说这些,那一日哀家留下四公主,他倒是也狠心,不愿意来慈宁宫,连自己个儿的女儿也舍得下。”
“如今再来就给哀家这么一出好戏,真是难为他费心了。”
谭嬷嬷扶着太后转身儿,太后松开她的手,目光落在木架上那盆儿正开的盛的绿梅,她抬手用剪子剪下一枯枝。
口中缓缓道:“昨个儿他们传报回来,福王在南疆奋勇当先,流寇匪乱多数已经被控制住了,他早该回来了,皇帝却迟迟不下旨意召回来。”
谭嬷嬷拾起一侧的水壶,给那盆儿里浇水,太后眯了眯眼睛,如今到了夜里头眼睛总模糊了,有些看不清楚了。
“如今都快要过年了,叶驸马没回来,长公主可在陛下跟前儿提了几次。”
谭嬷嬷放下水壶,她浇的有些多了,水正往外溢,她笑了笑,自己打了打手:“果真是没用了,如今这眼睛不好使,做这点儿小事儿,也做不好,。”
太后随意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自己转身儿在桌前坐下了,她叹道:“当初本该让清娥入宫,琉璃那个样儿,她父亲真是将她养废了。”
“她如今这般,皇后和顾氏脸上的笑都要藏不住了。”
谭嬷嬷正用帕子擦溢出来的水,听这话,手里动作一顿,袖子落下去,一下湿了大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