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一个...
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附:
原来爱...
就是放弃爱吗?
——
在地狱之门的门边,两个人正在下棋。
他们对周遭的一切无所感,心灵的所有目光放置在棋盘上。
他们是棋盘的幽灵。
林羡在这一天见到他们。在吕雪途死亡的这一天见到他们。
他的脖颈上戴着崭新的骨灰项链。
林羡在这里坐了一天。
第二天他依然在这里。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他的眼睛是幽冥的紫色。
“唔,你来下。”
他的脸上有一大块暗红色的胎记。
林羡坐了下来。
输了。
“明天再来吧。”他笑着。
第六十四天...
输了。
第六十五天...
输了。
第八十九天...
“明天再来。”
冥渊笑颜弯弯。
第二百四十七天...
冥渊脸色很差地看着他。幽途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冥渊...连个小孩儿都比不过...啊哈哈哈哈哈...”
冥渊揍了他一顿。
“明天再来。”
他冷哼。
第二百四十八天...
冥渊脸色更差了。
幽途喜笑颜开地拍了拍林羡的肩。
......
第三百天...
“别来了。”他摆摆手。
......
第三百二十四天...
冥渊的精气被榨干了。
“...说吧。想要什么。”
幽途点点头。
“种花。”林羡说。
“唔。好啊。”他笑了笑,神情有些恶毒,“你能给我们什么呢?”
林羡沉默。
冥渊的行走无声无息:“走吧。”
他与幽途的面孔变幻了...他们站在地狱之门的火焰中,他们微笑:
“欢迎来到地狱。”
......
以地狱之花为母体...种入心脏之中...
黑色迷雾...这曼妙的精神...这美妙的启迪...
那眼球之上...长出美丽的鸢尾与花格贝母...将气息注入...将气息注入...那根系连结着生命的能量...以及一种...心灵的果实...这净化的心灵种子...这思想质点,这神性的流出...
补全她吧...
补全她吧...
......
吕雪途醒了过来。
恍惚间,她坐在了绿色的河岸边。绿河里有漂浮的绿叶。有一只蓝天鹅。有粉色的小花。
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苏醒吗?”
“还不苏醒吗?”
这声音来自内心深处。
于是她缓缓张开了手心,吞下了三枚小小的金球。
她感觉到金色的光流正在缓缓扩散贯穿全身直至脚趾...第一颗金球属于欧米尼坡坦斯。吕雪途的肉体与感官变得坚固;第二颗金球属于欧米尼贝内菲森斯。吕雪途的心灵变得宁和;第三颗金球属于欧米尼斯恩斯。吕雪途的额间闪烁亮光——第三只眼睛打开——
成千上百个心音正在同时吟唱着。蓝天鹅、粉色的小花、绿河与绿叶...它们的歌同时在她的心灵中响起。
打开了...心潮之内可爱的核心——心音。
整个阿尔卑斯山的音乐在她的体内和谐流淌...心潮的缥缈与心音的柔软的布共同交织一种语言将吕雪途包裹...她的躯体正在变得宽阔...心灵正在缓缓扩张...她像一种统一万物的心潮...笼罩了这里...笼罩了整个阿尔卑斯山...她还在向上...向上...却又一直在土地上...她在所有地方...她充满这里...鲜花、山羊、孔雀...男人的脸、女人的脸,鱼、鸟兽、蝴蝶、蚯蚓,红树、长出杂花的草地...她是那片草地...她也是山羊,也是蚯蚓,也是蝴蝶和鱼...她倾听万物。
她充斥万物。
包括太阳与月亮。
——
一种崭新的生命苏醒了。
......
要过去必须淌过长长的血河。
......
林羡缓缓地踏了过去。
一种蚀骨灼心的疼痛很快蔓延,丝丝插入骨髓。
林羡没有停下。
血水漫到了他的胸膛。
林羡没有停下。
他在燃烧,他在被刺穿,他在被撕裂,他在被割剐,他在被剁碎,他在被绞杀。
他没有停下。
他的唇被染红,惊心动魄的美,让人心生陶醉。
他没有停下。
他的瞳孔滚下血珠。
他没有停下。
身体刻上无数刀痕。
他没有停下。
他没有停下。
他没有停下。
他像一只口袋似的被打开了。掏出内脏,掏出肠子。鲜血汩汩直流。用刀剁碎。
一摊液体,一摊残肢。一摊不太好吃的稀粥。
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他没有停下。
......
林羡跪在地上,他的头颅低垂,他的身体伏在大地——
他淌过了血河。
他的躯体残破不堪。像一个破烂的风筝。
骨骼面具掉了下来。
“主。”
巨大的黑色暗影涌动着宏伟的形体,悬浮于永无止尽的瞬间之中。一切都陷入永夜。
“花已成熟。”
祂的声音像挤压碰撞的地震。
“你决定去死?”
“永远死去。”
“此刻?”
林羡似乎僵止了一瞬,张开唇缓慢地吐出:“此刻。”
......
吕雪途的心灵像是被闪电击中,突然顿住了,她的血一瞬间变得很冷很冷。
她止不住颤抖了一下,眼睛茫然地张大了。她空洞而缓慢地看向了远方的天空。
“林羡吗...?”
她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茫然四顾,没有看见任何影子。
她怅然若失。
......
黑色暗影血河边巨大的可怖的骨架突然开始颤动,缓缓从地狱之花中拔出,那庞然大物在空中绽放——
那竟然是两扇翅膀。
地狱之主腾空而起,祂庞大到令人窒息,黑压压像是由无尽的黑暗凝聚而成,在吐息中若隐若现,两扇巨大的羽翼展开,笼罩了生灵。
林羡高高地仰视祂。
直到他的瞳孔里着了火,火焰的烟在怪异的吐息中向下,像泪水。
他的全身都起火,他的泪水起火,从内向外,像一场海滩,被吐了出去。
他那淡淡的形象消失。
仿佛火消失在火中。
只留下了一些绿色的碎片和黑色的灰烬,还有一团绿色的、像是溪水夹岸的花丛。花丛开了两朵尤其艳丽夺目的花,一朵金与青夹杂的鸢尾花,一朵雪白格子流淌血珠的花格贝母。
花丛缓缓动了。矿山在茫然中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可爱的心灵的遗体...
......
原来...一切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
午夜睡去了很久很久。
此刻才在某种沉重的死寂中苏醒。
他以火焰的身躯站立。觉知了什么。然后缓慢地走了出去。
......
吕雪途又听不见了。她开始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
她焦躁不安,一种极为可怕的预知再次将她的宁静杀死。她不停地流着冷汗,身体很冷,她的心灵一片空白,总是想吐,眼前总是可以看见血,那血又很快变成了火中流血的林羡...
她抓破了肌肤,变得神经质,可却突然流不出眼泪了,她只想流血...她恐惧得想要尖叫,可她发不出声音,她的肢体僵住了,一刻也无法再动弹。
“主人...主人。”
吕雪途像个疯了的哑巴。
糖果罐轻声细语:“主人,去找矿山吧。”
“不要伤害自己。”
吕雪途的目光空洞倾吐血水。她终于缓慢地开口了:
“...它...在哪...”
她的声音与从前的甜美完全不一样了。她像变了一个人。那残破的心灵的内核被一只手采撷,插入一种肮脏的烧焦的碎屑,搅拌均匀...粘成了翅膀。
“...我不知道。”糖果罐很小声地说,“在...另一个星球。”
吕雪途残破的嘴巴呕出腥甜的泥土,“...我要杀了他...”
她流出没有月亮的热泪,“...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她跪伏在地,她的手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她的脸变得很脏很脏...可她手脚并用...她要将自己藏进泥土里,她要长在土里...身体里布满泥土和香...被他疯狂地爱...我们共同入睡...被他疯狂地爱...被他疯狂地爱...月亮将我淹没...我死在泥土里...
她的眼珠空洞洞的,像一只张开的嘴巴。
她要将自己的尸体种满草莓和鲜花。
......
又听不见了。
神性的声音...无限的心灵...在可悲的世俗挤压下...又听不见了。
......
......
吴星落以轻盈的蝴蝶,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星球。
她有一双神圣的瞳孔——
这擅长捕火的捕梦师。
她在地狱之门前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在一种持久的轻柔中透过火焰...
冷泠寂灭了时空。
一只无形的巨手轻巧地拨转时钟。
死灰复燃了...
林羡的面孔在一种幻灭中重新复活...他那淡淡的形象出现,仿佛火出现在火中。
他的泪水起火,他的全身都起火,从外向内,像一场坍缩的海滩,被吸了进去。
他的瞳孔里着了火,火焰的烟在怪异的吐息中向上,像泪水。
林羡高高地仰视祂。
冷泠崭新的身影缓慢在血河之上出现...那宇宙与岩石的气息...那星球的眼睛,那倾泻的银色银河...那放射的黑洞吸积盘似的光环...雪白长袍后,脊背两扇血红羽翼巨大地展开,像破了洞的血霞...
祂微笑,祂叹息着俯下身躯,指节轻抵他的下颚,那一瞬间所有骨骼对撞内脏绞碎...冷泠将他的灵魂撕下来一块,吃下了:“亲爱的。”
“你以为你真的能死吗?”
林羡的脸色如同干枯的芭蕉壳,他沉默着,像是被某种魔法熄灭了,他的心脏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缓缓地安静下来,他的声音仅仅只是嘴唇触碰的声音:“...捕梦师不能自杀?”
冷泠听了,似笑非笑,“亲爱的,是你不可以。”
“你知道,我不愿意你死。”
祂透视着他的脸庞:
“我愿保护梦幻中的人...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每个人都有她的真相...”他的目光因鲜花的侵蚀而空洞苍白,那股腥甜味浸透了他的灵魂,“您还没有听够吗...?”
冷泠长着许多双眼睛,显露出许多张面庞。有些面庞点了点头,开怀大笑;有些面庞点了点头,露出微笑;有些面庞面无表情;有些面庞展露毫不收敛的恶意,一种像坟墓上起舞的可爱少女的恶意;有些面庞在说:“听够了。”
“在你们说之前,我就听够了。”
冷泠含着笑,祂在林羡的脖颈上种下了一道熟葡萄的紫色手印:“亲爱的捕梦师,偷走了我的火,好玩吗?”
林羡没什么力气地倒下了。他跪伏在地,头颅深嗅地狱腐烂的泥土气息,他以古老的姿态供奉伟大的信仰:“...我的主,您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您已经决定放过我了。”
冷泠垂下眼眸,祂没有回答,祂血红的羽翼在暗夜中张开,垂在空中,祂的身后站立着巨大的死神:
“林羡。”
“你在恐惧。”
祂面无表情,巨大地站立:
“你怕我不让你死吗?”
某种遥远而神秘的东西野蛮粗糙,违背了信仰,违背了肃穆的神像,林羡低垂着沉重的眼皮,无动于衷,像在草地上吃草的绵羊,似睡非睡地垂着头颅:
“...对。我恐惧。”
“我愤怒。”
“我傲慢。”
“我的信仰...已濒于寂灭。”
祂走到他的面前,祂看到他以雕像一般颓丧又僵硬的姿势,进入了完全沉默的状态,祂的气息汩汩涌出,仿佛演奏着轻柔的乐曲,如梦幻般的古老的神,若有所思,超然物外,带着淡淡的笑意。
“林羡。”祂的目光降临于他,却像白色墓碑,吃起来寡淡、干瘪、穷酸,“寒冷的太阳声息全无。他的躯体埋葬于长空,荒凉、静止。时间,已把他抛弃。”
祂,犹如一尊彩绘雕塑,包藏在火焰中的双瞳燃烧得更加真挚、更加美丽,祂以意蕴深厚的谈吐倾吐:
“他发出了古老的、颤抖的哀鸣,以死亡献祭,撕开混沌、震裂时空。”
“烈火涅盘,混沌生,新神降落——”
“新神死了。月亮死了。”
“这就是结局。”
一阵寒意令林羡全身仿佛结冰般寒冷。
“...月亮不会死。”
冷泠开怀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天真烂漫,富于神性:“我可爱的捕梦师,背着我做了不少事。”
祂带着深情而满意的微笑看着他,半跪下来,祂亲吻他的泛红的手背:
“对。”
“我已经决定放过你了。”
时空寂灭。
......
......
“唔...我飞不动了。”可怜的小矿山已经泪流满面。它在星球间疲惫地穿梭,它的动作像爬虫一样慢了...
它的浅绿色翅膀突然被抓住了。它惊恐地向后看去,挥舞手里的小彩锤和小小的森林权杖:
“啊啊啊啊呜呜呜...午夜...”矿山瞬间号啕大哭出来。
“林羡...林羡他...”它抽噎着,它瘫倒下来,午夜轻笑了一下,懒洋洋的阳光灿烂,“我知道。”
他捏了捏它的脸。他的瞳孔流火燃烧。
“我们走到故事的结尾了。”
午夜微微一笑,岩石与烈日夹杂在一起,令他的面孔光辉灿烂。
梦中的童话...走到故事的结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