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阳哥，好厉害的，能一个人在山上捉野山羊……我和一个朋友晚上撞邪莫名其妙地睡到了屋子外的路上……我挤了好多羊奶，还有蜂蜜……我被四只羊顶在地上打……山上的公鸡好凶的……”
李炳锡絮絮叨叨地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忙转头对老爹道“爸，爷爷现在能吃什么东西嘛？”
“医生说他想吃啥就给他吃啥，不过他现在啥也吃不下。”
“爷爷，你等等，我把我亲自挤的羊奶带来了，这就给你尝尝。”他说之前，松开老爷子的手，就要起身。
老爷子微微抬起手，似不舍得他离开。
“你爷爷是怕你走了就再见不到你了”，老爹说道。
李炳锡突然想起了身上的平安牌，可以驱邪，莫不是爷爷能看见收魂的鬼差了？
他将脖子上的平安牌取下来，系在老爷子手腕上，把牌子握在爷爷手里，道“爷爷，你握好这个，就不怕了，我马上就回来。”
平安牌握入手心，一丝细微精纯的生命之力透入老人手心，弥补着他枯竭至极即将消散的生命，老人难得地感受到一丝祥和，微微合眼。
李炳锡抱着几瓶羊奶、蜂蜜和山泉水上来了，幸亏离开那天罗阳把冰箱里的冰全给他铲了下来，路上他又不停在服务区加冰块，现在羊奶还保持着新鲜。
特护病房里自然有烧水壶，李炳锡倒了一瓶山泉水，让护士将水烧开，用一个杯子装了半杯羊奶，加入蜂蜜，兑上半杯开水，用勺子拌匀，温度正好。
他端着温羊奶蜂蜜水，坐到矮凳上，伸出一只手，轻轻推了推老爷子。
老爷子闭目养神了这么一会儿，精神比刚才好了些了，睁眼见到爱孙端着碗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李炳锡舀了一勺水，递道他面前，“爷爷，尝尝，我特地从山里带来的，可香甜了。”
羊奶蜂蜜水确实很香甜，老人微微张嘴，李炳锡将奶水送入他唇中，老爷子抿了抿嘴，咽下这一小口。
李炳锡继续给老爷子喂着，老爹在一旁看着，也不阻拦。
反正老爷子现在也吃不下东西，喝点奶水总比滴水不进好。
大概五六分钟，老爷子已经喝完了一杯奶水，不过他意犹未尽 伸手指着杯子。
“还要喝？”老爹问。
老爷子眨巴两下眼睛，算是答应了。
“我来”，老爹来了精神，把李炳锡推到一边，照着儿子刚才的样子，兑了半杯羊奶，加入蜂蜜和烧开的山泉水，小心翼翼地给老爷子喂水。老爷子果然又张开了嘴，老爹顿时精神大振。
既然老爹喂爷爷了，李炳锡便拉着护士，推了辆车下楼，将后备箱的东西全部取了出来。蜂蜜羊奶瓶装水都放入冷藏柜里，两个矿泉水桶就只好放在储藏柜里了。
老爹看着老爷子喝完了一杯奶水然后满意地闭目小憩，心中甭提有多高兴，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总算做了件靠谱的事。
他放下杯子，打开门，告诉外面兄弟们老爷子睡着了，明日大家再来。外面的众人便慢慢离去，毕竟呆在这其实也帮不了什么忙。
晚些时候，李炳锡老妈来了，看着大半年没见的孩子，虽然常打视频，她还是没忍住数落他几句“都毕业了，又不想工作，又不找对象，还去山区把自己弄的乌漆麻黑的，你说自己被抢劫了，差点吓死老娘，以后可不准再去那里了，穷山恶水出刁民，你就呆在大城市里……”
“诶呀，你少说点，老爷子在睡觉呢。”老爹冲老妈埋怨道，老妈的声音这才小下来。
一家三口没吃晚饭，又懒得跑出去吃了，便去食堂打了三份饭，三人坐在隔间的小桌子里吃着。
李炳锡才扒拉了一口饭，“噗”就喷出来“这饭也太难吃了吧”
“医院都这样，你吃不惯待会回去了自己找好的吃。”老爹说道，自顾扒饭。这样清淡的伙食他跟老婆吃了许多，反倒觉得胜过大鱼大肉。
“爸，这饭是真难下口，还有这蔬菜，总觉得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李炳锡放下碗筷，用纯净水漱了漱口，才觉得嘴里没有异味。
“儿子，你在山上吃素把嘴吃刁了？要出家了？”老妈问。
“不是，反正感觉医院的饭菜不咋地。”李炳锡说道。
想了想，他找过一个电饭煲，把自己的饭菜全部倒进去，加了小半瓶山泉水，重新闷饭。
过了一刻钟，饭重新焖好，打开盖子后，一股淡香飘在屋内，李炳锡仔细嗅嗅，重新夹了几片菜叶尝尝，果然没有淡淡的腥味了，米饭吃着也香软了许多。
“老妈，你尝尝”他挖了一勺米饭给老妈。
早已吃好的老妈将信将疑地吃下这一小口米饭，“嗯，口感是比刚才的好许多，我儿会做饭了。让你爸也尝尝。”
李炳锡又用另一把勺子给老爸舀了一勺，“唔，怎么做的？蒸好了再加水焖？口感是不错。”
“应该是水质问题，我带来的是深山里的山泉水，村民们最喜欢了，真正的矿泉水。”
“别瞎吹牛。”老妈道。
“我给爷爷熬点粥”李炳锡道。
把自己的饭菜干完，洗净电饭煲，又洗了两把米，倒入两瓶山泉水，开始煲粥。
老妈在这呆到夜里九点多就走了，李炳锡与老爸仍在这里陪同着。
美美睡了一觉的老爷子十点多醒了过来，精神好了不少。
老爹赶忙奉上加了蜂蜜羊奶的白粥，一勺勺慢慢喂着老爷子，李炳锡站在身旁仔细瞧着。
老爷子吃了两小碗粥，胃里暖烘烘的，腹部也暖洋洋的。
老爹还想再给他盛一碗，老爷子嗓子里冒出俩字“饱了。”然后又开始闭目打盹。
十多天来第一次听见老爷子说话，老爹激动得差点拿不住粥碗。
“老爸，我就说这山泉水好吧。”李炳锡得意地挤眉弄眼。
“好，好，好，今后就用这水给你爷爷熬粥。”老爹心中也有些相信山泉水的功效了，总归天然无污染。
老爹又呆了一会儿便走了，明早公司还有事。
李炳锡也没啥事，既然来医院了，就不急着回家，找护士要了个折叠床，要在隔间躺着。
特护病房有护士24小时看护，他在这守着反倒令小护士不适应，不过看着他是个帅哥，又有孝心的份上，还是给他找了一张折叠床，又给了他一张薄毯子。
老妇人蔡秀凤的家内，此刻一帮亲族的晚饭还没结束。
自从村里人开始议论着雪柳丫头失踪，至少应该向学校索赔80万的事后，蔡秀凤在外打工的儿子儿媳带着孙子都回来了。
屋内现在围坐了满满当当的三桌人，一共二十四个。分别是蔡秀凤一家四口，两个女儿、女婿分别带着共四口，儿子的亲大伯一家六口，二伯一家四口，另外还有族里的耆老两个，正房的家的两个人，本房族家的两个。
谈话的都是男人，围绕的焦点就是如何去向学校施压，让学校交人或者赔钱。
有耆老出面，有正房和本房的人出谋划力，两个女婿和儿子在外打工也见识过一些，大家基本达成了一个初步方案：一口咬定孩子失踪，是在学校遇害了。具体操作上，先由蔡秀凤一家和女儿女婿出面在学校门口吸引众人目光，然后龙家人在作为后续声援给他们助威。
晚饭一直吃到了夜里十二点，四个女人收拾好碗筷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天才蒙蒙亮，本房族的那两人就来敲响了蔡秀凤家大门。
蔡秀凤一家与女儿女婿一起起来匆匆抹了把脸，跟着房族的两人一起赶向村口。
村口那里，两个耆老带着正房的两人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大伯二伯家的也早到了。
二十多号一下子挤上第一班公交车，让驾驶员仔细看了看台上的表格，再三确认好今天确实不是赶集的日子。
“你们这么多人一大早去哪里呢”驾驶员问道。
一个耆老说道“村里有个女娃，在县里中学读书，找不到了。我们去找学校呢？”
“在学校找不到了？是不是逃学了哦”
“学校什么都不肯讲，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就怕孩子出事啊。”
“那这就是学校不对了”驾驶员说道。
房族的人开始给车上其他村的人说中学已经失踪了好多女娃，这个中学有问题之类。
到了县城，在正房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在一个广告图文店打印了一大叠寻人启事和龙雪柳的照片，又预订了一个黑白条幅，本房的人早去祭祀商店买了纸钱白布面盆烛火。
二十多人来到了自强中学这里，耆老带着众人要直接进入校内。
门卫的保安自然不是吃干饭的，见来了一群眼生的人要闯入，立刻关上大门，把人堵在外面“你们干什么的？”
两名耆老几次与保安好声说话“让我们进去，我们要找你们领导。”
“这里是学校，你们要找哪个领导？直接给他打电话，没得电话我不放人。”保安才不在乎这些看着就是农民的人。
“你开不开门？”
“你们找谁也不说，要做什么也不说，哪个赶放你们进来！你们快点离开，不然我报警了。”保安吓唬道，学校附近就有警务站，他焦急地抬眼望着外面，希冀见到警察过来。
“既然你不开，那就别怪我们了。”一名耆老说道“就在大门口点起来”。
蔡秀凤的儿子龙成华立刻将白布裹在老娘、媳妇、儿子和自己头上，儿媳王细梅已经将大幅照片捧在胸前，开始嚎哭起来“女儿啊，你在哪里啊……！”龙成华面盆摆在地上，开始点纸钱。
但凡有人在学校门口摆出死人了祭奠的架势，马上就会围上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大伯、二伯一家拿着手上的寻人启事见人就发，边发边说“我侄女在学校丢了半个多月了，学校一直瞒着不说，是死是活不知道，你们有谁看见了也麻烦告诉我们。她怕是凶多吉少了……”
人越聚越多，校门前的路已经堵的车辆难以通行了。
三名警察从人群里挤出来“你们干什么？扰乱学校秩序，快点离开！”
耆老年纪大了，可不怕这三名警察，“我们村的闺女被学校弄没了，来找学校要人。你们要干什么？”
“这里是学校，你们不许瞎闹，不然把你们关起来！”
“我们找人都不能找了嘛？你要关，那你关我试试，我一把老骨头，不怕你关。”一名耆老仰着头，走到刚刚说要关人的那名警察面前。
“乡亲们，我们之前就报过案，但是警察不肯立案，现在还不让我们找学校要人，哪有这样的道理…”正房的一人冲着大家喊道。
“这是什么道理，干什么吃的的”
“小孩没了你们公安都不去找的？”
“就晓得拖拉退位，不干正事”
……
人群里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
校门口，闻讯赶来的某个校领导黑着脸看着门口乱糟糟的一幕，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几辆警车的声音响起，又来了七八个警察，围住蔡秀凤一家四口，开始驱离人群。
人群慢慢散去，蔡秀凤一家四口、女儿女婿以及两个耆老都被带走了。
人们拍摄的视频和照片却传到了县城各个群聊和自媒体账号里。
到了下午，被带走的十个人才被放出来。
十人与大伯二伯正房本房的十四人汇合，众人找了个小旅社吃饭过夜，耆老给村内打了电话，让村里没事的人第二天都过来。
第二日一早，村里又下来了二十多人，年龄多是五十多岁。预订的横幅已经做好了。
二十四个人与二十多人汇合，再次向自强中学出发。
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蔡秀凤一家再系上白布，每人怀里都捧着新做的龙雪柳遗照，女儿女婿分两边举着竹竿，竹竿上是一个黑白横幅“自强中学，还我女儿”。“雪柳，你在哪儿，爹妈想你！”
在他们身后，耆老、族人，一边撒着纸钱，一边撒着寻人启事，大伯二伯家则拿着两个音响，放着哀乐。
四十多人的队伍，足够吸睛了，他们身后，被堵住的车辆只得无奈地缓缓行驶。
队伍再次围在中学门口，保安依旧锁上了大门。
大伯二伯家举着音响，对着校内，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吵死了，吵死了……”在教室内的师生们被外面的哀乐吵得根本没法静心上课。
好在下课铃响了，学生们纷纷挤满了能看见校门的窗口一侧。
“雪柳？是高几的？几班的？”
永远不要小看学生的八卦与破案能力。
很快就有人打听到了龙雪柳的消息。
“这个小姐姐长的挺清秀的呢。”
“听说在教务处处办公室那边失踪的…”
“大半夜去教务处，不会是那个死光头吧？”
“什么？什么？哪个光头？”
“教务处的那个死光头啊，听我哥的学长的表姐说，以前那个死光头曾经在晚上借着找女学生谈话，在顶楼上糟蹋过女学生……”
“咦……”
………
这次的人比较多，警察来了更多，四十四个人都被带走了。这次所有人都被关了两天。
不过，关于光头领导的传闻再次传遍了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