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喊声惹来一堆看热闹的路人,他们绕着中心人物围成一圈,朝着傅政凛指指点点。
“这么大个小伙子,想不到心肠那么歹毒。”
“报警吧,恶人就该关进警察局!”
“那孩子无端端咬人,怕是有什么病?”
傅政凛紧绷着脸,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怀里的小孩儿还不老实,恶狠狠地瞪着地上哭天抢地的老家伙。
他嘴唇上还挂着鲜红的血,连虎牙也呲了出来,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后退一步,就怕他忽然逮着自己就咬,毫无人性。
老奶奶哭了好一会,听到有人准备报警,她不乐意了,连忙哎哟几声,“报什么警,别报!他做了这种残害老年人的事儿,把他抓进警察局是便宜了他!里面好吃好喝供着,他损失了什么!我这个受害者要冤死咯!”
路人问:“那咋整?”
老奶奶捂着肥厚的老腰站起身,横眉竖眼瞪着傅政凛,“赔钱!他小孩咬了我,赔五千块!他推了我,赔一万块!一分不能少,不然今儿别想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几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他们跟着附和:“赔钱!不赔钱揍死他丫的!”
“老奶奶,刚才你不是说那孩子是你孙子吗?”一道清甜的女声打破嘈杂环境,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裙子,梳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女生钻了进来,清澈明亮的杏仁眼炯炯有神,是个精气神十足的女大学生。
老奶奶脸色微变,反应速度那叫一个快,“认错人了,我孙儿在他爹妈那儿,这孩子就长得像我孙儿,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认错不是很正常?”
“呵……吼……”
方豫扭动着身子,想扑过去再咬一口。
傅政凛被方豫的吼叫声扰得烦躁,从口袋掏出刚买的手帕塞进他嘴里,又戴上口罩,才有心思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了女生的问话,他大概知道了这个老泼皮是什么人,他当着她的面拿出手机,故意道:“我身无分文,还是报警吧,我相信警察会查明真相。”
老奶奶皱起老脸,直接骂:“报啊!理都在我这儿,我怕你个啥子哟!”
路人也赞同地点点头,起哄道:“我倒要看看警察同志向着谁!”
傅政凛果真开始按手机,老奶奶瞪直了眼,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回头看向贼眉鼠眼的男人,嘴巴蠕动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几个男人收到指示,互相对视一眼。
傅政凛的注意力都在老奶奶身上,没察觉到旁边的行李箱手柄处搭上了一只黝黑的手。
女生眼尖看到了,当即伸手指向偷鸡摸狗的男人,“你干什么!当着大伙儿的面偷东西?!”
傅政凛双瞳一缩,腿部陡然发力踹到正要转身逃跑的男人身上,他屁股被踹了个正着,重心不稳往前踉跄着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多管闲事的臭丫头!”老奶奶见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再待下去会对自己不利,思索着准备撤退。
傅政凛把小孩儿放坐在行李箱上,一把扯起地上男人的后衣领,压低声音道:“你们是一伙的吧?连小孩都敢拐,如果被警察抓到,保不准判你们死刑!”
地上的男人身材较为瘦弱,是火车站的扒手,“别瞎胡扯,我和她没关系!偷东西不至于判死刑!小弟啊,我出来混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家里有重病患者等着我去救,我要是有钱,至于当小偷么!”
“帅哥,别和他扯太多,我已经报警了。”女生紧盯着老奶奶,不让她趁乱逃离。
很快,警察车的响声由远及近,老奶奶一伙人霎时变了脸,仿佛老鼠见了猫一般四处逃窜。
女生大着胆子攥住老奶奶的手,却不想对方的力气比自己还大,不一会儿就挣脱了束缚,抬腿就朝人少的地方挤了过去。
傅政凛蹙着眉,几步追到她身后,一手攥住她的后衣领。
原来,女生在老奶奶扑向小孩儿那一刻起就已经报了警,她老早便看见傅政凛和这孩子是一起的,也远远看到孩子被他扔在花基这儿。
老奶奶张口就认孙子,孙子表现得凶神恶煞,张口就咬,显然和她关系不熟。
“人贩子,她肯定是人贩子!”
女生道出心中所想,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怒意。
她憎恨人贩子,如果不是这些社会毒瘤的存在,她也不会白白和父母错失了十八年的光阴。
带头警官是当地出名的退伍军人,一身腱子肉裹在警服里面,光是站着不动就气势凌人。
他身姿矫健,不消片刻就将四处逃窜的两女三男逮住。
老奶奶双手被扣上手铐,不知疲惫地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没做错!你抓我做什么,打人的是他!”
“胡金宇,真以为自个儿穿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吗?!”身形高大的警官说着便扯开她头上的假发,露出黑黝黝的平头。
他打开一瓶矿泉水,泼到老奶奶脸上,卸下她的伪装。
“我去,居然是男的?!”
路人惊讶了,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亏他们刚才还向着她!
“弱势群体最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你依靠这种易容手段,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少女和儿童,胡金宇,等着吃牢饭吧。”
警官朝女生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下来,“姚小姐,别一个人在火车站这些地方晃悠,临近过年,不法分子急着用钱,手段层出不穷,不是你一个女生可以对付的。”
女生两手握拳,愤愤地瞪着面目丑陋的人贩子,恨声道:“还有多少孩子被他们卖往全国各地,死的死,残的残,我是他们之中的幸运儿,但也和父母分离了十八年!谭警官,你别劝我,我这辈子的心愿就是将这些天杀的人贩子送进监狱,得到该有的惩罚!”
谭警官蹙起眉,没多说什么,他视线转向沉默不语的傅政凛,“下个月初,你爸会转到外省的监狱,不去探望一下吗?”
傅政凛紧抿着唇,搭在方豫头上的手颤了颤,自从父亲入狱后,他前去看了一眼。
父亲仿佛一夜老了十几岁,佝偻着背语重心长地嘱咐他,“政凛,以后就靠你自己了,别像你爸这样,一步错,步步错。严律守己,别做傻事,别愧对国家,愧对自己。”
傅政凛那会儿一语不发,只用漆黑的眸子看着不再高高在上的父亲,脑海里紧绷了十几年的弦猛然断裂。
他眼眶红了一圈,偏开头哑声回答:“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