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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杨嫜不过二十五岁,美丽是真,刻薄也是真。
“阿,真是麻烦,我每天都那么忙,哪儿有功夫管你。”
她拽着小缚宁的头发,用梳子毛毛躁躁地刮了几下,拿起桌上才买来没多久的皮筋往缚宁头发上套,不耐烦地抱怨。
“反正留着也没用,干脆全部剪掉算了。”
原本她是没打算给缚宁梳头的,但让孩子披散着头发去幼儿园的次数实在太多,老师已经在旁敲侧击得提醒。
缚宁屈膝坐在小板凳上,嫩生生的小手揪着膝上的裤子,显得有些局促。
头皮被杨嫜毫不温柔的动作扯得生疼,她却抿着嘴始终一声不吭。
待杨嫜扎好,她摸起放在桌上准备好的发夹,熟练的将耳侧碎发固定好,又去拿上书包背在身后,站定,仰头望向杨嫜,隐隐有些期待。
这一系列的行为被杨嫜看在眼里,她知道缚宁在讨好她,但还是冷着脸绕过缚宁,拿起钥匙催赶:“傻站那干什么,快走,要迟到了。”
见她走开,缚宁眼珠偏转跟随她身影,随后又收回视线垂下头,在杨嫜的催促声中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来了。”
她虽只有四岁多,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杨嫜对她并不喜爱,甚至有时候会在她脸上见到厌恶之色。
坐在教室里,缚宁观察班里女孩们被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和扎的漂漂亮亮的发辫。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脑袋,凹凸不平,不如那些孩子那样平顺,但她也很满意。
幼儿园的的孩子整天无非就是吃,耍,睡觉。
老师带着她们做游戏,缚宁却没什么兴致,她生来喜静,整日下来都不会说几句话,相比那些总爱嬉笑玩乐,神情丰富的小朋友,她显得有些特别。
年轻的朱老师走到班主任陈老师身边,侧身贴近她的耳边,用眼神示意她往缚宁那边看。
“陈老师,你看这小姑娘咱们都带了快一年了,怎么还是跟我们不亲近。”
陈老师闻声望去,注意到缚宁像个局外人似的冷漠的看着别人玩耍,与一众小朋友们格格不入,蹙起眉心,语气担忧。
“这孩子好像有只有她母亲来接她的时候,才能看见明显的情绪波动。”
缚宁敏锐得察觉到二人视线,往她们那边看去,只见两个老师交头接耳,不知在讲些什么。
她悄悄攥紧手,担心她们是对她有所不满,杨嫜叮嘱过,让她听话些,别在学校惹麻烦。
两位老师瞧见被发现,皆冲她扬起和蔼可亲的笑脸,缚宁见后放下心来,又继续看着那些同学玩。
朱老师拖着陈老师背过身,笑容僵在脸上:“她好敏锐,这么漂亮一小姑娘,为什么盯得我心里发怵。”
陈老师只是笑了一下,觉得朱老师还是太年轻了,见的孩子不多,阅历不够。
“这孩子有时候看着确实是阴沉了点,但她比别的小孩省心多了,也很会看眼色,你什么时候见她哭闹过?”
朱老师回忆了一下,点头:“也是。除了不爱说话、玩游戏之外,她是最省事的。”
很快到放学时间,孩子们都在教室里等着父母来接,两个老师一个接一个将孩子送走,只剩最后三个孩子还在那玩玩具,其中包括缚宁。
“你猜猜等会儿谁最后走阿!?”
平日里总是调皮捣蛋的男孩赵非序在一边大声吆喝,生怕别人听不见。
他的小伙伴楚成,笑嘻嘻得应声附和:“当然是缚宁咯,每次我们都走光了,她还在那可怜兮兮的傻等着呢。”
缚宁听见了,却没有搭理他们。
他们说的是事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缚宁没吭声,赵非序故意走到缚宁面前,趾高气昂得插着腰吼。
“哼,没人要的丑八怪。”
缚宁终于抬头,白嫩的脸蛋和扑闪的双眼全都在证明她与丑八怪三个字毫不沾边。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生老来她面前晃悠,明明很讨厌她,还总骂她丑八怪。
或许他说的没错,她应该是很丑的。
被这样盯着,赵非序心情终于好些,他注意到缚宁杂乱的发辫,恶劣的伸手去扯掉她的发圈,再伙同楚成上手把她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薅的一团乱。
“不要乱扯。”缚宁捂住自己的脑袋,想防止他们继续:“去玩你们自己的头发。”
但两个小男孩的力气始终比她大的多,他们边扒拉边笑。
“哈哈哈哈,可是我们的头发很短,没有你们女生这种长辫子好玩。”
待他们停下手来,她的头发已经乱得像个小鸡窝似的,看起来很是滑稽,终于有点丑八怪该有的样子。
“哈哈哈哈。”赵非序指着缚宁的头哈哈大笑,显然很满意缚宁现在的模样:“丑八怪哈哈哈哈哈。”
小跟班楚成也跟着笑起来:“就是,哈哈哈哈哈,好丑好丑。”
面对两人的嘲笑,缚宁不太在意,只是站起身,指着他手里的发圈,嗓音软糯清脆。
“还给我。”
发圈被赵非序拎在手里甩来甩去:“诶我就不,就不。”
缚宁几番上去争夺,都没能拿到。
她不再去争抢,盯住晃荡的发圈,瞅准时机猛扑过去抓住赵非序的手狠狠咬下,不管他怎么推,楚成在后边怎么拉,都不松口。
四岁多的孩子乳牙几乎已经成熟。
起初赵非序还忍着不吭声,后面疼得狠了,便开始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呜,你,你松开,我还给你,呜呜呜,还给你就是。
刚送走两个孩子的陈老师和朱老师听见哭声,匆匆跑回教室。
一进门就见到缚宁死咬住男孩不放的景象,吓得不行,急忙边跑边喊:“缚宁,快松口!”
缚宁听见老师喊她,忙松开嘴,抹抹嘴边的口水,垂眼一看。
手背居然有一丝猩红的血迹。
意识到自己犯错,她赶忙拿回自己的发圈,站在一旁。
陈老师急忙跑上前查看赵非序的伤势,然后又转头面色焦急得询问缘由。
“缚宁!怎么回事,怎么能咬人呢?”
“他扯我头发,还抢我发圈。”缚宁表情有点紧绷,但还算冷静。
看见缚宁乱糟糟的头发,陈老师意识到她没撒谎。
听到缚宁的回答后,赵非序边嚎啕大哭边出声辩解:“我,陈老师,我只是想跟她玩儿。”
陈老师不由得叹了口气。
赵非序的伤口不浅,这事还是需要跟双方家长都有个交代才是。
她把孩子带走处理好伤口,又将此事告知他们的家长。
赵非序的妈妈盛气凌人得赶到学校,本来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
等了一会儿,却连杨嫜人影都没看到,只能将孩子带走,免得耽误伤势。
而杨嫜直到天边泛黑,才来将缚宁接走。
第二天,赵非序妈妈一直在学校蹲守。
见杨嫜接到缚宁后,她方才确认这是缚宁的家长。
早就堆积的怨气驱使她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去指着杨嫜的鼻子就开骂。
“你家孩子咬伤人,连家长人影都见不到,什么意思?!怪不得孩子养成这样,原来全家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