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痛苦!”被困在梦里的司遥吼得超大声。
可是,没有人能听见她的话。
她真的要抓狂了。
为什么这本破书对她恶意那么大!
这到底什么倒霉体质的虐文女主,太离谱了,怀孕三个月,每个月都准时来月事。
被控制、威胁、指责、否定、挑剔。
男主痛苦什么,长了一张会骂人的嘴。喜欢传统的贤妻良母型女性,不妨去找合适相配的。嫌弃她哭,那就去找不哭的呀。死缠不放手,算什么?
脑子有病!癫公!
司遥难受地看着梦中死气沉沉的自己。
听见她继续问他:“既然痛苦,为什么还不和我离婚呢?”
“沈越到底有什么好?他能给你什么?值得你为他抛夫弃子?!”裴明谦额头脖子青筋暴起,眼底翻涌着阴暗扭曲的嫉妒。
啊啊啊!
幽灵体的司遥抓狂,恨不得当场把他毒哑了,听他说话就来气。
而躺在病床上的她仿佛猜到他会这样说,笑得灿烂。
明明脸颊已经瘦得凹陷下去,脸色惨然青白。那双眼,依旧澄亮,灵动,充满生机和活力。
“你笑什么?”他目眦欲裂。
“当然是因为你好笑啊,裴明谦,向团长的侄女向红英同志很喜欢你,我和你结婚了,她找过我好几次麻烦。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家务活比我干得好,烧得一手好菜,应该是最符合你心目中妻子的形象。”
“你提她做什么,向团长的侄女年前就已经结婚了……”
她打断他:“我曾经很害怕,也会吃醋,嫉妒。但我没有因为向红英同志对你的喜欢,而迁怒于你,觉得你是一个生活放荡不检点不安分的男人,我只会认为是我配不上你,为了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付出了全部努力,舍弃自我,依然得不到你的尊重和认同。”
“你始终厌恶我的出身,因为我愚蠢、无知、爱哭、软弱、庸俗,思想不够崇高。你就责备我。”
“花有百样红,人有千万种。你喜欢牡丹,你该去找牡丹,而不是责怪芍药为什么不能变成牡丹。”
裴明谦胸口剧烈起伏,厉声呵斥道:“是你不知廉耻,脱衣服勾引我的。”
“你堂堂一个干部经不起美色考验,你还有脸说?”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轻描淡写地问他:“我漂亮吗?”
他像是被毒哑了般,说不出话来。
她又重复了一遍:“裴明谦,我漂亮吗?”
他神色厌恶地开口指责她,“你到现在都还是顽固的资产阶级思想。”
“你有种大可以去举报我,把我送进农场改造。”她挥开他的手,恹恹道:“没种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睛。”
“你……”
“滚!”
从这一天起,她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好转。
出院第一件事就是主动向组织提出离婚。
这个时代离婚很难,特别是有单位的,是需要单位开具证明信,才能去办理离婚手续。
单位领导和妇联组织会派人来做思想工作,家人、邻居、亲戚苦口婆心的劝和。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为了面子,为了家庭……继续过下去吧。
大伙一致认为她是受打击太重,昏了头,由于她愚昧无知,没常识,连自己怀了孩子都不知道,导致最后孩子没了。
裴明谦没有怪罪她,反而处处忍让她的臭脾气,已经做的够好了。
她还有什么可闹的?该好好调理身体,再准备要孩子。
她离婚的底气,来自于父亲给她的后盾。
父亲说了,过的不好,不想过了,就给他打电话,发电报,无论何时,他都会来接她回家的。
只是她的电话还没有打出去。
裴明谦用一摞陈旧的报纸和字报,斩断了她的后盾。
作为旁观者的司遥,死死地盯着那些东西, 无法呼吸。
小舅舅死了。
1967年2月16日就死了。
这一天是她生日。
也是她母亲的忌日……
司遥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断地揉着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没有去看那些批判辱骂小舅舅是畜生的词汇,只盯着那一句纹在小舅舅身上的话。
——顾羲音 岁岁无虞 长安常安
梦中的自己情绪更为失控,“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小舅舅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假的……假的!”
她把所有的东西抓起来,愤怒地抛向裴明谦。
“你休想骗我!我不会信你的!”
“不信的话,我过两天,带你去边疆监狱问你外公和舅舅。”
“你闭嘴!闭嘴——啊啊啊!!!”
她发出声嘶力竭地咆哮,像疯了一样瘫跪在地上,用力撕扯着掉落在地上的报纸字报。
撕到一张印有小舅舅照片的纸,她突然撕不下去了,捧在心口,嚎啕大哭。
他居高临下审视她:“资本主义全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司遥抱着头,心中充满了撕裂般的痛苦和绝望。
一切都有迹可循。
画室里挂满了母亲的画像,每一幅都栩栩如生。
小舅舅说,她的小名是妈妈取的,是一句祝福。
父亲不喜欢她画画。
父亲不喜欢叫她岁岁。
她与父亲相处时总会有很强的隔阂感。
她一直以为严肃的父亲是接受不了她的平庸。
她的父亲五十年代考入知名大学的佼佼者。
而她的母亲更是优秀,具有非常杰出的语言天赋,会说五国语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因为生育而死。
怎么可能不让人惋惜呢。
外公、舅舅、父亲都曾在她身上,找妈妈的影子。
梦醒后,司遥反复照着镜子,寻找父亲的影子。
她不敢去问父亲答案。
梦中的自己同样如此。
裴明谦这一招太狠了。
在她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她不敢回家面对父亲。
她不再提离婚。
但她没有被残酷的现实击溃。
既然离不了,那就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极端的恨意缝补好撕裂的伤口,她重新振作起来,努力寻找工作,参加招工考试,最后进入军工厂里干活,每月28元工资。
她不再一味的委屈自己,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努力折磨裴明谦。
白天笑容明媚问他:“我漂亮吗?”
晚上笑得虚伪狡诈,“裴明谦,我肚子疼。”
真话假话混杂在一起说,一点真心也没有,却能扎人心,也能蛊惑人心。
司遥作为旁观者都被她迷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她像在玩狗。
故意提要求恶心他,要挟他救出她外公舅舅,才肯生孩子。
又在外跟人暗示,他不能生。
他当然不能生,他也感受不到生育的痛苦。
她也不会生。
撕心裂肺的痛,一次就够了。
她勇敢,坚韧,自信,明媚。
充满活力。
终将自由。
梦在邮寄员微笑着将一封信递到她手中,她回屋用小刀裁开,展颜一笑。
信封里面取出来的是——大学录取通知书。
梦到此,戛然而止。
因为原书作者弃坑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