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抿了抿唇说,“城东那块地被雾围着倒是不假,但也没听说什么时候被列为禁区了,可能是因为城主府在那里,去的人少,传着传着,就变成禁区了。”
“姐姐,城东……”有个姑娘想说什么,但话刚出口,就被旁边的姑娘捂住了嘴。
“公子,我们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临月身子一凛,像是收到了什么警示,闭上了嘴。
梵音挑了挑眉,知道今天就到这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从怀里又掏出一袋灵石,扔给了临月,“给你们的赏金。”
临月一摸就知道非常有分量,张了张嘴,看着梵音摇摇晃晃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公子,您……小心为上,城东很危险。”
梵音顿了顿,没有回头,知道这是临月对他的劝告,朝后面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也多保重。”
另一边,白紫苏他们几个才从女子的浪潮中挤出身来,衣衫不整的喘了口气。
“太热情了,太热情了,我下次再也不来了。”冷弦思双眼无光,身上的配饰都被顺的差不多了,本来进去之前是富家公子,现在就是潦草小狗。
“寄希望于梵音吧。”白紫苏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一口全干了,这也太累人了。
一旁的苍屿阔哭唧唧的说,“你们是女孩子还好,我的清白啊,我的清白没有了,我还想嫁个好人家呢,这下谁还要我啊!”
“大老爷们哭什么,别人不要,我要。”冷弦思豪气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由于角度问题,没有看到苍屿阔眼里细碎的光。
但白紫苏是看的明明白白,青梅竹马的戏份啊,她最爱看了,不过看冷弦思那木头的模样,离开窍还早着呢,苍屿阔可得下辛苦了。
“好啊你们,我在里面辛辛苦苦套情报,你们几个在这里悠闲地喝上茶了。”梵音伸了个懒腰歪在了苍屿阔旁边的凳子上,铺天的酒气迎面而来,苍屿阔嫌弃的往旁边挪,“你这是喝了多少?”
“没醉,全用灵力化解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骗过别人,就要先把自己骗了。”
梵音朝他抛了个媚眼,本就生得潋滟的桃花眼,此刻眼角泛红,眼眶里还浮上了一层细碎的水光,像是藏着一汪欲说还休的情潭勾人心魄。
然而苍屿阔却坐的笔直,眼都不偏一下,真正意义上的,抛媚眼给瞎子看。
白紫苏在一旁笑的不可开支,梵音今日可是碰壁了,挑了个心上有人的。
“不懂欣赏的家伙。”梵音撇了撇嘴,“既然不谈风月,那就谈谈正事吧。”
“那个城东肯定不对劲……”
“城东?”祝平安抬头看着鬼谷老人,“我朋友他们刚刚飞书过来,也提到了城东。”
“正常,桃坞里能讲的风怪传闻,也就城东那一小块地了,你朋友打听到不足为奇。”鬼谷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前辈,您刚才说血杀殿藏身于城东,这么多年就没有人发现吗?”温清然皱着眉头问,桃坞鱼龙混杂,也不缺有实力之人,怎么可能听到禁区的名头就止步。
“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啊。”鬼谷老人不紧不慢的说,诡异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几人。
祝平安叹了口气,无奈道,“前辈,我们可是真正杀过人的,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您就别开玩笑了。”
鬼谷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杀过人和害怕是两码事,等你们去了边界之地,才知道什么叫尸山血海,到时候可别被吓哭了。”
“前辈去过边界之地?”温清然试探性的开口。
“怎么,还不允许我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到处跑跑了?”鬼谷瞥了他一眼,这臭小子倒是机灵。
温清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晚辈只是好奇,若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好奇心害死猫。”鬼谷不咸不淡的说,“既然得到你们想要的,就走吧,回你们的阳光下去,我想要的你们目前还支付不起。”
祝平安看着老人落寞的样子,心中隐隐泛痛,仿佛有道声音在他耳边说,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该是自由的,意气风发的,而不是被困在这里,囫囵过日。
“前辈……”
鬼谷活了多少年,一眼就看出来他心中所想,眉眼温和了许多,这群小辈们,心太软了,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祝平安……”鬼谷默默念道,“祝你……平平安安,师兄,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
“前辈,我们下次来一定会带您出去的。”祝平安认真地说,他可以看的出来,鬼谷前辈是被一个阵法困在了这里,这个阵法,他解不开……
鬼谷一怔,“不必如此,我是自囚,与你们无关。”
“前辈!”
“你们走吧,这里不适合你们。”鬼谷转过身去,冷漠的说,这里不适合他们,他们是初生的朝阳,耀眼而朝气蓬勃,不应该和她一样被尘封于地底,腐烂发臭。
她一挥袖子,三个少年就被吹飞出去,破旧的木门嘎吱一声合住,整个空间再次恢复了寂静。
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里,鬼谷就像个被诅咒的、永不得见阳光的鬼魅,隐匿于浓稠如墨的黑暗之中。
她身形佝偻,一袭破旧黑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乱糟糟的头发肆意散着,几缕发丝耷拉在蜡黄枯瘦的脸颊旁,唯有一双眼睛,幽深得仿若无尽黑洞,迸射出两道炽热又贪婪的光,死死地钉在那群远去的少年身上。
少年们脊背挺直,步伐轻快,周身散发的朝气似要驱散周遭的阴霾,衣角飞扬间尽是年少无畏的肆意,那股子意气风发,仿佛春日破晓时穿透云层的第一缕曙光。
鬼谷望着,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不自觉泛红,那是她在暗无天日的漫长岁月里,无数次午夜梦回、泣泪祈求的模样。
多希望自己也能融进那片光明,抖落一身枷锁与晦气,重新鲜活一场。
可转瞬,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只剩无尽自嘲与酸涩,终究,她只是被囚于黑暗的“鬼”罢了。
回家,她永远……也回不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