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普济大师以佛陀之力化开永冬寒地的风雪之后,这寒地虽然仍有寒意,但那已经算不上永冬之地了,四时节气俨然落在了这片原本终年苦寒的大地上,各处都有了春回大地万物生长的先兆。
不过在逢圣雪原的深处,极乐净土的遗址上,仍然是风雪交加的永冻之土。
但只要往外走一些。
就能见到冬雪消融的景象,依稀还有点点绿意,只是春日毕竟还没有到,这些绿意也还未能连成一片。
原本那些栖息在逢圣雪原当中的妖兽是为了感悟佛陀当年于此地点化众生的余韵,但在极乐净土分崩离析之后,逢圣雪原的雪原区域已经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了,残余下来的余韵也已经消散殆尽。
那些妖兽则各有去处。
迁徙走掉的占据大多数。
然后剩下来不愿离开的,通了佛性的自发聚集在了新修建的佛寺周围,而如果是凶性难掩嗜杀嗜血的凶兽,则多是死在了沈良的剑下。
从极乐净土里幸存下来的圆真等人给新佛寺的选址,不在逢圣雪原的深处,差不多就是在冬雪融化可见春意的交界线上,距离那座物价高昂的雪原聚落不算远。
除了有剑魁和盲算子的协助,初步稳定下来的凛冬国、已经向大焱称臣的海刹国等等一些寒地本土势力,都有过慷慨解囊,提供了建造寺庙所需的物资人力。
在多方协助之下,自极乐净土崩塌之后,一座崭新的佛寺便在佛门圣地的遗址上立了起来。
当发生在永冬寒地的这一系列变故传达到外界时,世人皆震惊不已,谁也没想到矗立数千年的佛门圣地竟然会毁于一旦,而这在佛门内部更是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佛门中人当然也震惊于圣地陨落,但同样也因为圆真等人新建起来的那座佛寺而震怒。
极乐净土是佛陀所立,从古至今就是佛门中人心中向往的净土,无论是从佛法高深还是力量强大的角度,这处净土也都有领衔佛门的资格。
普天之下的佛寺没有不从的。
哪家佛寺要是不尊净土,那这可能就不是正统佛法,而得被贬为妖僧淫祠了
但圣地是圣地。
圣地没了,天下佛门可以商量着如何重建圣地,但圆真他们都没和其他佛寺商量,直接就在圣地遗址上新建佛寺,这算是几个意思呢?
仗着是仅存的净土僧人,就要重新建个佛寺立为圣地,继续领衔天下佛门?
凭什么啊?
你只是净土僧人,又不是佛陀在世,是觉得自己有举世无双的佛法还是横压佛门的伟力,凭什么在净土遗址上新建佛寺,妄图领衔天下佛门呢?
还有这寺庙名字。
大乘佛寺。
何为“大乘”呢?
其余佛寺对于新建在圣地遗址上的大乘佛寺,原本多是持着不屑与观望的态度,想着最起码等到这寺庙建好之后,看看那些净土僧人要做什么,再来应对。
但当几位也算得上是举世有名的佛门高僧跋山涉水赶到逢圣雪原,与这大乘佛寺讨论佛法的结果流传开来,天下佛门都知道了大乘佛山的“大乘”是何意时,那些鼎鼎有名的佛寺就都坐不住了。
“……众生本自具足,人人皆可成佛。”
这便是大乘佛寺宣扬的佛法。
这还算是佛法?!
分明是在掘天下佛门的根啊!
自古以来,佛门都是崇尚着唯一佛,古往今来有且只有佛陀这一尊佛而已,现在却弘扬什么众生都可成佛……狗屁!这究竟是哪来的妖僧占据了圣地遗址,妄图颠覆佛门?
于是乎。
许多佛门高僧们纷纷离开了自己的寺庙,奔赴了大乘佛寺。
这不能不管。
否则佛门就不只是圣地没了,这根也没了啊!
只不过能够在极乐净土当中修行的僧人,本就是佛门当中的佼佼者,个顶个的都是佛性深厚,纵然这些敢于齐聚在大乘佛寺里的佛门高僧也没几个是沽名钓誉之徒,个顶个的能说会道。
但接连几日的辩经下来,都只算是半斤八两,互有胜负。
沈良就是受不了这两拨僧人相互辩经的名场面,在这位醉生梦死的剑魁眼里,这些僧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确实有那么几分深意,但是再有深意来来回回地说个没完,不也成了车轱辘?
既然都有理,远不如来上一剑,躺地上的老老实实听站着的,这多爽快。
但沈良知道这是关乎到佛门传承的大事,轮不到他这个剑客来一剑定乾坤,他也不能出这一剑,所以他干脆就跑到逢圣雪原的深处,一边煮酒一边守着裂隙,乐得清闲自醉。
反正还有丁抟在大乘佛寺里坐着,也不怕那些预料之中会来找麻烦的僧人们动手。
或者说。
要是这些来自各地佛寺的高僧们真要是忍不住动手了。
这事儿反而就利索了。
对于沈、丁二人来说,以力服人可比以理服人要简单多了。
不过这些佛门高僧们当然也没蠢到在一位奇人一位魁首的面前动手,在经历了来来回回几次的辩经不分胜负,反而是他们自己人有了动摇后,这些外来的高僧们知道拖不下去了。
该有个了断。
从佛法辩经,回到现实上面了。
“……净土殒没,天下同悲。”
“我们也都体谅诸位想要重建圣地的迫切心思,说实话我们也何尝不是呢?”
“佛法高深莫测,佛陀只有一尊,但佛心却有千万种,无论是不杀生的低眉菩萨还是以杀止杀的怒目金刚,都是一颗澄澈剔透的佛心。”
“诸位历经圣地陨落的动荡,自悟出的大乘佛法,我虽然不认同但也尊重。”
“只是如今佛门的枝繁叶茂毕竟是生长在唯一佛的根基之上,你们与我们的根基已然不同,谁对谁错……或者,这也无关对错,只是走了不同的路。”
“但既然这路已经不同,这极乐净土乃是自古以来的佛门圣地,你们既然已经走了出去,又何必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