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个人分别抱住白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才好不容易把白蛾推进了纳米笼子里。
每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有了。
陆逸把自己冲洗得干干净净走出浴室,破天荒地把角落里吃灰的智能清洁机器人翻了出来。
他这边忙着给机器人倒星核碎片,走廊那边又上来了几个泡泡鱼,他们一脸尴尬,不好意思地问浴室该怎么走。
陆逸抬手指了指客房的方向,便跟在小机器后面匆匆地下楼了。
那高三米长五米的纳米笼子立在客厅中央,张二看到陆逸从楼梯上走下来,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样,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他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字条递给陆逸,整个人都显得焦躁不安,频频往陆逸看去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在犹豫说不说。
陆逸接过纸条,快速地扫了一眼,顿时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了疑惑,转头瞅向张二,随后又收回视线,继续仔细地看那张纸条。
这张纸条的大意是说,如果想要堇能够活下去,就必须前往真正的神域去寻找解药。
陆逸把纸条翻过来调过去,无论是正面还是背面,都没有署名,根本不知道这神秘的纸条究竟是谁写的。
张二可不想在这要命的陨灭日去神域冒险送死,他心里纠结万分,犹豫再三之后,终于开口说道:“
陆逸,这个纸条是贴在纳米笼子上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逸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张二,等待着他的下文。
张二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缓缓说道:“
意味着你的身边有叛徒,我不知道是谁要对你下手,但很明显他们清楚你的一举一动。抱歉了陆逸,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我活着了。”
陆逸听明白了张二的意思,他默默地把纸条塞进了衣兜里,心里虽然理解张二的难处,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张二记得陆逸是鱼池主,他心里清楚,也许这一别,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遇到陆逸了。
于是,他下定决心在临走之前再争取一下。
张二往楼梯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陆逸,你要是打定主意要去神域,我能帮你找来专业的装备,也能帮你打探一下陨灭日的消息。”
陆逸当然要去神域了,他可不是张二,再说了,就算是在自己家大业大的时候,他都是四海为家,过一天算一天,机遇和危险也从没有因为他社会身份多而放过自己。
张二看到陆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立刻佩服得竖起了大拇指,立刻补充道:“不过你懂的,陆逸,好东西不便宜,我尽量给你把价格压一压。”
陆逸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毫不在乎地说道:“张二,别管价格,一切以品质为主,钱不是问题。”
张二很明显没有陆逸这种洒脱不羁、游戏人生的劲头。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和典典鱼、镜、神殿的那些人一样,责任心爆棚,看似一个人,实际上肩膀上扛着数不清的担子,任谁都会压得喘不过来气。
张二和李大出门采购装备去了,泡泡鱼则全都跟着典典鱼发货,家里就剩陆逸和堇两个人了。
陆逸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抬头望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他在想,人生自古谁无死,就算躲过了这个坎,以后的人生就一帆风顺,太平无事了,怎么可能。
也有可能在想,那个真正的神域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最后竟然被张二那焦躁不安的样子给传染得也心神不宁了。
围墙外面的行道树在风中不停地摇摆着,树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逸缓缓地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要出去溜达一圈,散散心,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马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夕阳的余晖洒在柏油路上,泛起一片金黄的光芒。
陆逸漫无目的地沿着道路往前走,压在心头那座大山随着应接不暇的风景开始慢慢地消散了。
晚风吹过他的短发,带来一阵清清凉凉的感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心事都仿佛被这轻柔的晚风吹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只有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还有那随着地势上下起伏的小路。
陆逸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突然有感而发,不禁感慨万千:“
躲不过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既然如此,何不去面对。水来桶装,土来袋装。既然解决不了,又躲避不了,那就谋求好处吧。”
无形之中,陆逸好像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彻底通透了。
这世上有形的,无形的万事万物,在他眼中一下子从一个个麻烦变成了香饽饽。
以前的陆逸,一直信奉有仇必报,追求快意人间,做事准则就是先让自己爽了再说。
他连自己的亲爹亲妈都不惯着,斗天斗地,无所畏惧。
后来他还觉得天太高,地太大,难以与之抗衡,只有人不大不小正合适,和人斗其乐无穷。
然而如今,陆逸走在那沉甸甸、压弯腰的金黄麦地之间,突然觉得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实在是太蠢了。
除了让自己的亲人伤心难过之外,敌人根本就是无动于衷,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给对方一个碗大的伤口,头点地。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杀人千万招,莫用感情刀。
但在永夜帝国,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用得最多的恰恰就是感情刀,主打一个谁信谁上当,谁认真谁受伤。
那么,和那种人斗下去还有意义吗?
还不如趁着有缘相聚的机会,多为自己争取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也不枉费自己辛辛苦苦跑一趟了。
陆逸一想到神域里的宝贝,心里就兴奋得如同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他越想越激动,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在麦田里跑了起来。
他张开双臂,迎风奔跑,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肩膀上那些无形的枷锁在这一刻一节节地断裂开来,他就如同一只重获自由的鸟儿,朝着那炽热的太阳奋力奔跑。
他跑得大汗淋漓,却畅快无比,边跑边大声呼喊:“水来桶装,土来袋装,来啥我要啥!”
余生无论遭遇多大的风霜雨雪,他都要化力为己用,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直到成为无人可挡的存在。
在此之前,陆逸决定要善待自己,第一步就是吃好喝好睡好,要像杂草一般百无禁忌地汲取养分,咬紧牙关活下去,才能迎来向阳而生的那一天,在日复一日的积累中长成参天大树。
陆逸彻底想通了,他更加热爱这个世界,热爱万事万物,甚至连还没有诞生的和已经陨灭的事物都爱得不行。
他在这片没有路的麦田里尽情奔跑,酣畅淋漓地大声呼喊,整个人的灵魂都变得轻盈起来,心也飞扬得仿佛要跳到天上,与太阳肩并肩了。
陆逸三十五岁之前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经历误以为重生的三次分化,五十五岁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场大梦。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的存在,祂对陆逸说可以让他重返二十岁,陆逸对此大概是不屑一笑,半是伤感半是决绝道:“我才不要回头,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
既如此,何须穿越时空,更谈不上扭转未来了。
最后,陆逸以一百二十岁的高龄,来到了超维空间。
在这里,他学会了不再去回想那些糟糕的记忆,不再让它们反复折磨自己,也不再执着于琢磨如何让别人性本善,这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答案。
他反而学会了用拍照、写日记等方式留住那些美好的瞬间,每当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让自己下意识地回忆起那些幸福的事情,想法设法哄自己开心,然后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在一百五十岁的今天,陆逸历经寒霜酷暑,熬到他这个年龄,终于学会不再逃避问题了。
他甚至举一反三领悟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彻底明白了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怎么可能一点好处都没有了?就看当事人要不要啦。
陆逸当然要了,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既存在皆有用。
说到底,实打实的食物,地盘和繁衍才是真的,其他全是虚无缥缈的浮云,不用风吹就散了。
他静静地站在麦田里,望着远方即将落下的夕阳,期待它的再次升起,带来更多的美好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