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野目光微微一顿。
钥匙冰凉的触感落于掌心,像一颗石子猝不及防地落入深潭。
他攥住钥匙,就像攥住了自己的心。
一旁的朱红兵在向小干事道谢,顾清野的视线已经偏向院子另一边。
鹿悠悠正在给追风和小灰灰检查身体,两个小家伙看起来没事,但职业习惯使然,不亲自检查一遍她放心不下。
追风依然沉稳,只有晃动的尾巴能看出它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行动有多兴奋。
小灰灰可没这么内敛,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写着夸我夸我夸我。
这么棒的好大儿,鹿悠悠当然选择满足它。
见周围没人,她拿出肉干一个塞了一块:“正式奖励等到了新家再给,给你们准备豪华大餐。”
毫无存在感的金手指除了把她逼成全能学霸,也只有储物间一个优点了,顶级食材应有尽有,大多进了追风和小灰灰的肚子。
它俩吃得香喷喷,又勾起了鹿悠悠的馋虫。
午饭吃了一半,下午就喝了几口水,粒米未进,现在事情解决了才觉得饿的心慌。
她想问问顾清野晚饭怎么解决,抬头就对上一双如墨玉一般的眸子。
鹿悠悠怔了一瞬,见他走来,笑着起身:“忙完了?”
“嗯。”
行走间,口袋里的钥匙隔着一层布料紧贴着他肌肉,每走一步都在提醒他今晚有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今天得在这里暂住一晚,明早再出发。”
鹿悠悠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是70年代,他们走的这段路连国道都没有,晚上开车确实不安全。
有顾清野在,这些她都不担心,现在要紧的是空空如也的五脏庙。
鹿悠悠仰头笑问道:“我饿了,我们吃什么?”
夕阳在她脸覆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一双眸子宛如琉璃一般莹润生辉。
顾清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还去中午那家店?”
鹿悠悠眼睛瞬间被点亮,心有灵犀啊!
“就我们两个?你战友他们呢?”
顾清野问朱红兵和李国强要不要一起,两人摇头的动作十分一致,不当电灯泡,武装部食堂挺好的。
他们俩走在中午走过的那条街,同样的景色鹿悠悠却觉得哪哪都不一样。
她下意识往顾清野那边靠,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半臂缩短到一拳。
上辈子托祖国妈妈的福,犯罪分子拢共没见过几个,何况她出入有保镖,宠物医院的安保也有专人负责。
现在忽然告诉她中午有个d贩擦肩而过,她怎么可能不紧张,说实话她都想挂在顾清野身上。
走路时眼观六路,吃饭时耳听八方,她小时候警匪片看多了,紧张是下意识的,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
鹿悠悠叹了口气,还是中午那顿好啊,没吃完的半碗粉能让她回忆很久。
吃完饭月亮也出来了,小县城里没有路灯,黑黢黢的夜晚就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鹿悠悠连一个拳头的距离都嫌远,只有袖子挨袖子才有安全感。
衣料隔绝了身体的热度,但这点阻碍无法隔绝顾清野的感知。
他驻足转身,距离太近,隐约的幽香肆意侵袭着他的神经。
“招待所的房间开好了。”
他声音低沉,似乎与月光融为一体。
“怎么了吗?”鹿悠悠有些莫名,“你说过了啊,今晚不走。”
忽然,街边不知道哪间房子里咣当一声响,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尤其吓人。
鹿悠悠想也没想就扑到顾清野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才感觉到心脏平稳着地。
想到今晚要在这个出了d贩的小县城的不知名招待所过一夜,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顾清野,双手仍然紧紧圈着他,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今晚能陪我睡吗?”
原本就安静的街道更安静了。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能把“住”秃噜成了“睡”!
鹿悠悠赶紧解释:“我就是害怕,万一坏人打击报复、寻衅滋事、入室行凶、杀人放火……”
连着说了一大串,仍然掩饰不住她小脸通黄。
一时间很难分辨震耳欲聋的心跳出自于谁。
顾清野没想到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原本想着如果鹿悠悠介意,他就再开一间。
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可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才是最深刻的考验。
青阳县招待所距离武装部不远,两人回去牵上追风和小灰灰,转过一个街角就看到了招待所的二层小楼。
前台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是顾同志和鹿同志吧,麻烦二位登记一下。”
领导特意交代了要照顾好四位贵客,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但下午又是公安又是民兵的,肯定是有大案子。
刚刚来了两位年轻军人已经入住了,这两位是夫妻,就安排在二楼最东头那间,至于多出来的狗和鹰,只当没看见。
“房间准备好了,两位这边走。”中年女人热情地介绍:“水房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有开水供应,这边走到头是厕所……”
鹿悠悠好奇地打量着,她还没住过招待所,这几个字对她来说差不多属于历史的尘埃。
招待所也和青阳县大部分建筑一样,斑驳破旧,好在打扫得还算干净,也没有潮湿发霉的味道。
“就是这间,请进。”中年女人打开门,细心道:“床单被套都是刚换的,暖水壶也都装满了,二位看还有什么需要?”
鹿悠悠笑道:“不用了,谢谢您。”
“应该的。”中年女人把钥匙递给她,“晚上有人值班,有什么事到楼下喊一声就行。”
“知道了,谢谢您。”
“那我下去了,二位好好休息。”
中年女人关门离开,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追风安静坐着,小灰灰也不跳脱了,老老实实待在鹿悠悠怀里。
这间房不大,有两个靠背椅,还有茶几桌子,当然,最重要是屋里只有一张床。
一张窄窄的,略显局促的,这个年代最常见的木制双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