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两个江西来的老儒士也赶紧附和。
其中一个皱着眉头说道,“还有校场那些火器。”
“制作这些火器耗费大量钱财,占用诸多人力物力,却用于杀戮。”
“一旦战事开启,生灵涂炭,这岂是仁政之举?”
“我儒家向来倡导的是和平与仁爱,追求的是天下大同。”
“而这些火器的存在,无疑是对儒家思想的公然践踏,是对仁爱精神的亵渎!”
“正是,如今大力发展火器,只会让我大明陷入穷兵黩武的泥沼,难以自拔,最终危及国本!”
另一个微胖儒士也连连点头,神色凝重,“正是,还有我等在校场看到将士们都是刮胡剃发,简直是荒唐至极,令人发指!”
“我华夏子民,受之于父母,身体发肤不敢毁伤,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纲常伦理,是我华夏文明的根基所在。”
“可如今,他们这般模样,与那些未开化的蛮夷又有何异?”
他越说越激动,全然忘了此时高高在上的朱元璋也是这般打扮。
孔希学神色镇定自若,丝毫未被众人的激动情绪所影响。
他从容不迫地拱手向众人示意,态度谦逊却又不失坚定。
“诸位莫要着急,且听老夫细细道来。”
“先说那表演,时代在变,百姓的娱乐需求也在改变。”
“表演形式的创新,并不等同于道德的败坏。”
“台上之人凭借才艺展现自我,百姓从中获得欢乐与放松,这是生活富足的体现。”
“只要加以引导,制定规范,让表演内容符合公序良俗,又何来败坏风气之说?”
“至于校场的火器,和将士们的刮胡剃发之举,”孔希学目光坚定,看向那两位江西老儒士。
“这绝非是为了挑起杀戮,而是为了保家卫国。”
“我大明疆土辽阔,边境时有外敌侵扰。”
“有了先进的火器,我们便能在面对威胁时,以最小的代价扞卫国家的和平与安宁。”
“这不仅不是对儒家仁爱思想的践踏,反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守护。”
他微微提高音量,环顾四周,“制作火器虽耗费资源,但从长远来看,是为了避免大规模战争的爆发,减少生灵涂炭。”
“发展火器,绝非穷兵黩武,而是我们以武止戈的高明策略,是为了让我大明百姓能在和平的环境中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这与儒家所倡导的仁政理念,不仅不冲突,反而高度契合。”
“再说说将士们刮胡剃发。”
孔希学微微顿了顿,神色郑重,“老祖宗留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训诫,这背后的核心是孝道,是对父母的敬重与感恩。”
“但我们不能把对孝道的践行,简单地局限在毛发的保留上。”
“战场上,整洁利落的须发能让将士们避免诸多危险。”
“对于将士而言,他们的生命不仅仅属于自己,更属于国家和百姓。”
“他们奔赴战场,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守护家国安宁,这是大忠大义,是比个人小节更为重要的责任。”
“为了能更好地履行这份职责,选择刮胡剃发,又怎能说是违背祖宗纲常呢?”
“这反而是在以另一种方式诠释对国家、对民族的担当,是对孝道更深层次的践行。”
“因为他们用行动守护了父母妻儿,守护了天下百姓的安宁,这才是真正的大孝。”
孔希学目光扫过全场,“我等身为儒者,当以经世致用为己任,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世间万物。”
“改革是大势所趋,我们不应被旧有的观念束缚,而应积极拥抱变化,这样才能让我大明始终保持繁荣昌盛。”
那山羊胡中年儒士还想反驳,嘴唇动了动,却发现孔希学的话逻辑严密,条理清晰,每一个观点都有理有据,难以找到破绽。
两个江西老儒士听了孔希学的一番言论,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惊愕与无奈。
他们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气,脸上写满了失落与不甘。
昨日的那些文官们,则个个义愤填膺,脸上挂着浓浓的愤怒。
他们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牙关紧咬,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
若不是顾忌这是在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更顾忌他所代表的儒家正统和深远影响力。
这些人怕是早就不顾君臣之礼、朝堂规矩,撸起袖子,把孔希学这个“叛徒”狠狠地揍一顿,方能解他们心头之恨。
然而,此刻他们只能强压着内心的不满,站在原地,用充满怨愤的目光死死盯着孔希学。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有些呆滞的看着孔希学。
原本以为,孔希学吃下自己抛出的“大饼”,就算不带头反对改革,至少也会对改革持保留态度,不会如此轻易地倒向改革派。
却没想到,孔希学不仅迅速转变立场,态度坚决地支持改革,还凭借着出色的口才和缜密的逻辑,将一众保守儒士反驳得哑口无言,毫无还手之力。
“卧槽~”
李奥和牛晓乾同时脱口而出,声音中满是震惊。
牛晓乾看着孔希学,摇头感慨,“这货真牛逼。”
李奥也跟着点头,对孔希学的口才佩服得不要不要,“妈的,咱俩也就会个卧槽了…”
剩下的几个儒士,目睹眼前这一幕,心里清楚,就凭他们此刻的状态,确实难以在言辞上胜过孔希学。
其中一个头发斑白、身形佝偻的老儒士,脸上带着几分不甘,“扑通”一声对朱元璋拜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陛下,改革之事,臣也知或许有些益处,能让我大明有些新变化。”
“可陛下啊,细细想来,这改革终究是弊大于利啊!”
说罢,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沓奏书,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这是国子监的学子,还有各地因改革特意来京的学子们联名所写。”
“这些孩子,个个心怀天下,一心为了大明。”
“他们听闻改革诸多事宜,日夜忧心,特意写下这些,恳请陛下过目,希望陛下能倾听他们的心声。”
其他儒士见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也都纷纷拜倒在地,纷纷掏出怀里的奏疏。
“陛下,”陈老大声说道,“这些学子们遍布各地,他们所感受到的,皆是改革带来的坏处。”
我等这两日,在京师亲眼看到,推行‘女子能顶半边天’,公开允许女子进入工坊做工。”
“因她们的工钱不如男子高,导致不少男工丢了饭碗,家中生计难以为继。”
“一家之主失去收入,整个家庭都陷入了困境,妻离子散的悲剧时有发生,百姓们苦不堪言呐!”
陈老说着,情绪激动,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时,一个江南来的老儒士,满脸悲戚,泪眼婆娑道,“陛下,草民来自江南。”
“自当地新成立了大明银行,便颁布新规,往后所有赋税都得用宝钞交付,朝廷的盐铁也必须用宝钞购买。”
“陛下,这可苦了咱江南百姓啊!以往用粮食或其他实物交税、买盐铁,大家都习惯了。”
“可现在突然改成宝钞,百姓们手中哪有那么多宝钞?”
“为了凑齐宝钞,得四处奔波,去集市上售卖自家的物产,再换成宝钞。”
“这一来一回,百姓们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不知多少,长此以往,农时必定被耽误,生计也必然受到影响。”
“如此下去,江南的百姓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江西来的微胖儒士,举着奏疏,“陛下,草民来自文风昌盛的江西,此地向来学子众多。”
“他们多年来一直秉持着传统的治学之道,一心钻研经史子集,只为有朝一日能在科举中崭露头角,为朝廷效力。”
“可这突如其来的改革,让他们多年的积累好似都落了空。”
“此次改革所涉及的杂学所涉甚广,这些知识获取不易,寻常学子家中哪有那么多藏书和名师指点?”
“为了备考杂学,学子们四处求师问典,耗费了大量的钱财和精力。”
“许多学子本就家境贫寒,根本无力承担这额外的开销,只能无奈放弃科举之路。”
“这不仅断了他们的前程,更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长此以往,我大明选拔人才的根基将被彻底动摇,国家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是啊陛下,”
另一个儒士紧接着哭诉起来,显得格外悲切,“学子们在各地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力,他们的声音,绝非一己之私,而是代表着万千百姓的心声啊。”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莫要让这改革毁了我大明的根基,毁了天下百姓的希望啊!”
儒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声泪俱下,手中的奏疏在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着他们心中的焦急与忧虑。
整个朝堂,弥漫着一股压抑而沉重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