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公子,王爷如何了?”
“让他好好休息吧。”
夜凉如水,万物俱寂,深夜的摄政王府此刻灯火通明,下人们来来往往的端着铜盆从房间走出,脚步匆匆。
若有人离得近了就能看见铜盆的手帕上沾着点点血迹,盆中的清水亦被染出几朵血花。
他们手中拿着的深紫锦袍亦是有明显的血迹,暗示着他们主人不妥。
冀南诀和影大相携着从房中走出,拉好房门,捏了把疲惫的劲腰,看向影大叮嘱。
“今晚王府加强戒备,此事万不可泄露!”
影大自然也知道重要性,摄政王受伤的事绝不能被外人知晓,他招来影二等人,让他们分散守着王府。
今夜的王府影卫全部出动,保护着整个王府,固若金汤。
而他本人则是抱剑守在寝殿门外,如同一尊守护神。
殿内,紫金檀木雕刻大床上,轮廓分明的男人脸色苍白的躺在其中,双眸紧闭,呼吸平稳,好像陷入沉睡。
一片黑暗之中,透过微弱的月光隐隐发觉男人睡得并不平稳,眉心紧蹙,好像陷入什么巨大的痛苦。
……
“欢儿…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救她…救救她…”
悬崖上,男人紧紧抱着怀中染血的少女,满目猩红,悲伤无助的祈求周围的人群,慌乱无措。
然而没用,没有人可以救她。
他颤抖着咬牙,用力捂着少女唰唰冒血的腹部,拼尽一切的止血,各种金疮药,止血的良药,没用,都没用!
匕首上有毒,她的血止不住,怎么都止不住!
巨大的悲伤将他掩埋,疼痛如同潮水般袭来,一波、一波的将他拉向无尽绝望的旋涡。
他只觉得浑身失重,天旋地转,甚至出现了严重的耳鸣。
白光闪过,周遭一片荒芜,将他淹没在绝望的湖底,无法挣脱。
他只觉得呼吸困难,说话哽咽,带着明显的颤音。
“欢儿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给你…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你再忍一忍,我带你去找大夫…带你去找大夫。”
高大的男人完全崩溃,跌跌撞撞的抱着怀中的染血少女,快速的朝前奔去。
身后众人哭泣、呐喊,他全都听不见,眼中只有怀中少女。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砰的一下,因为太过慌乱他摔倒在地,膝盖磕在尖锐的石头上,他却全然不顾,只是拼尽全力的护着怀中的少女。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怀中的少女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
她费力的睁眼,伸出染血的手,朝着远方伸出,像要接住什么。
“皇兄……”
远方飞快跑来那一道急促的身影,不是明萧是谁。
“欢儿!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好像意识到什么,男人绝望的祈求,声音虚弱、无力,也苍白,如同一个迷路的孩童,充满无措。
少女好像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眼神总算落到了他身上,她笑着,笑的那样美,却也那样破碎。
她说:“好、好好活着…墨宸…我不要来世…所以我们…不要再见了…”
他不知所措的抓着少女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脸颊,悲哀的祈求,崩溃的大哭,眼泪顺着他挺括的下颚线砸在她的脸上。
一滴、一滴,然而无论他如何卑微的祈求,她还是在他怀里渐渐冷了身躯。
“欢儿!”
他崩溃的大喊,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整个世界,他双眸猩红,陷入疯魔。
心脏仿佛被人用刀整个挖出,带着血肉,再狠狠的扔进雪地中碾碎,鲜血淋漓,挖皮剔骨,痛不欲生!
“噗!”
巨大的痛苦之下浑身血脉逆流,满头青丝覆白,如同迟暮的老人。
破败的身子最终如同枫叶落下,砰的一声砸在石地上。
倒下的最后一刻他还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少女,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欢儿……等我!”
“砰!”抱着少女的双臂被无情的甩开。
“欢儿!”
墨宸唰的一下坐起身,惊惧的大喊,守在门外的影大立马推门而入。
“主子,怎么了?”
墨宸急促的呼吸,额间布满冷汗,眼中带着深沉的痛和未来得及消散的惊惧。
垂在床榻上的大手用力的握紧,心痛如绞。
抬起手按向疼痛不已的心口,蛊虫明明没有苏醒,但此刻锥心刺骨的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用力的阖眸,将所有的情绪敛在面具之下,再睁眼,又是那个强大沉稳的摄政王。
“让人打水来。”
男人声音带着初起的暗哑,还有一丝他极力掩饰却未曾消退的颤抖。
影大自然听出了,也不去推敲,转身下去吩咐人打水。
须臾,下人们抬着烧好的热水进入耳房中,墨宸挥退下人,将自己整个沉入水中。
未曾闭气直接沉入,周围的水从四面八方挤入,耳鼻窒息的痛感让他疼痛的心的到了稍微的喘息。
果然,只有在身体痛了,心才不会那么痛!
少顷,在即将濒死之际,他才从水中将自己放出。
“哗啦”的一声水响,男人从平静的水中冒出,墨发湿答答的沾在犹如墨笔描绘的脸颊上,被他无情的拨开。
他靠在浴桶上,展开双臂,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急促的喘息。
冷白健硕的胸膛上下起伏,明明该有些狼狈的,偏他眼神平静,未见丝毫惊惧慌乱,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疲惫的闭上凤眸,昏沉之际,仿佛又来到那个地方。
漆黑的佛堂,没有一丝光亮,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相伴,那是他世界唯一的光。
“回到过去,一切重来,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悔!”
“即使不能得偿所愿,亦或是重蹈覆辙,依旧无悔?”
浴桶中的男人嘴角缓缓向上勾起,薄唇轻启:“无悔!”
男人嗓音低磁沙哑,那两个字却带着孤掷一注的决绝,就算粉身碎骨,他也绝不后悔!
没有看见,睁眼的男人如黑曜石般的凤眸飞快划过一丝暗红,带着如同病态般的偏执疯狂。
阖了阖眸,那丝偏执消失不见,恢复以往的深邃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