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不常来宫里,可能不知道,这宫女的衣裳啊,都是一个色!”他摇头,“分辨不出来的。”
顿了顿,魏成风继续道,“干我们这一行的,遇到这种死掉的小宫女,大多都判畏罪自杀。”
牧云卿微微蹙眉,“往年都是这么判的?”
“是呀,”他压低声音,“大人,您要知道,这宫里头几千号人,隔三差五就死一个,若不这样如何查得过来。”
“你的意思是,”牧云卿沉声道,“即便死者有冤情,也不管不顾吗?”
“当然……”魏成风见他脸色不好,改口道,“当然不是,那不成昏官了吗?咱大理寺,怎么可能有昏官!”
“既如此,”牧云卿将尸体盖住,“便细细为她查案,好让她安心。”
“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去办!”魏成风言罢朝外跑去。
不一会儿,搬了梯子过来。
“大人,咱爬屋檐上看看,兴许能找到线索!”
牧云卿点点头,嗖的一下跃到檐上。
魏成风嘴张成o型,“大人……”
“大人什么,还不快上来。”
“是是是,”魏成风连忙爬上楼梯,“下官这就来。”
牧云卿瞧着檐上的碎瓦片,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你看这里,她并非自己掉下去。”
“难不成是……”魏成风假意附和他,其实心里啥也不知道。
不是自己掉下去的,那就是自己摔下去的呗。
总不能是别人推她下去的。
但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此处,魏成风开口道,“大人,下官觉得,这宫女或许是被人推下去的。”
“嗯,”牧云卿点头道,“继续说。”
……
“大人,下官已经说完了。”
“行,你去屋后看看。”
“是!”魏成风应了一句,又灰溜溜爬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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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殿
萧予安身着华服,面容矜贵而骄横。
“你是说,暮颜非但不怕,还把人抬出去了?”
“是的,属下亲眼见她抬出去的。”方梨道,“还在屋前坐了一夜,似是在谋划什么。”
顿了下,她继续道,“需要属下去解决她吗。”
“无妨,”萧予安讥笑道,“她再怎么聪明,大理寺的手也伸不到本殿这。”
“殿下,为何不让属下一刀解决她,以防后顾之忧。”
萧予安嗤笑一声,继而冷眼看向方梨,“你是想让本殿为你收尸吗?”
“属下不敢……”方梨慌忙跪下,“属下只是想为殿下分忧。”
“为我分忧?”萧予安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那就替我盯紧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伤她分毫。”
“属下遵命。”
“滚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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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军场
魏成风刚走到屋后,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他顺着声音找去,发现一个小太监躲在角落里发抖。“你为何在此处哭泣?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太监吓得连连磕头,“大人,小的只是路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牧云卿从檐上跃下,稳稳落在魏成风身侧。
“是……”小太监抬眸看了眼牧云卿,“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牧云卿蹲下身子,目光如炬,“你若是现在说实话,本官可以从轻发落,若等到证据摆在眼前,可就没机会了。”
小太监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大人,小的看到有人影一闪而过,往那边去了。”说着手指向一处花丛。
牧云卿和魏成风对视一眼,立刻朝那方向奔去。
花丛后面有一间废弃的小屋,二人靠近时听到里面传来低语声。
透过门缝看去,只见一个嬷嬷正对着一个小宫女威逼利诱。
“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
“你若照做,少不了你的好处,”嬷嬷低声道,“别不识好歹。”
宫女战战兢兢,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大人……”魏成风小声道,“我们还不进去吗。”
“再等等。”
“大人,再等人就跑了,届时后悔都来不及。”
“你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魏成风不理解,但又不敢多说什么。
左右不过是个宫女嬷嬷,这牧大人到底在怕什么。
直接捉拿归案,完事了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偏偏要干等着。
“走。”
魏成风一愣神,抬眸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大人……”他小声喊着,突然被人提溜起来,正要叫喊,又被人捂住嘴。
那人带着他飞到大理寺门前。
魏成风回眸一看,是一张陌生的脸。
莫不是新来的大人?
想到这种可能,他上前道,“您是……”
裴玄拍了拍肩上的灰,“叫我裴玄就好。”
“哦,裴大人……”
“我不是什么裴大人,我跟您一样。”裴玄推着他往前走,“快走吧,主子还在里面等我们。”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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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正堂
沈忱溪黑着脸坐在书案前。
他就不该听信牧云卿的话,听牧云卿的话倒八辈子霉。
竟敢让他等这么久,玩忽职守。日后他非得参他一本不可!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沈忱溪忙不迭收了怒色,假装从容。
“沈大人,”牧云卿明知故问道,“怎么坐这来了。”
“呵,”沈忱溪将案册扔在桌上,“牧大人总算舍得回来了。”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官去查案,又不是出去玩,怎么会不舍得回来。”
“查什么案?”
“校军场死了个宫女。”
“一个宫女,”沈忱溪故意停顿片刻,深邃的眼眸仿佛洞悉一切,“竟也值得牧大人亲自跑一趟?”
“既是案子,总归是要去的。”
“是吗?”
“有何不是?”牧云卿徐徐道,“只要有人报案,便是死了条狗,不也得跑去看看。”
“呵,牧大人这例子倒是举的生动,”他轻笑一声,继续道,“若有一日,我也死了,牧大人可会替我讨回公道?”
“净问些无趣的问题。”
沈忱溪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眼神却让人捉摸不透,“牧大人觉得无趣,那是因为你心中有答案,但你不愿说出来。”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不过是想听牧大人亲口说出来罢了。”
“我早就说过,只要有人报案,便是死了条狗,我也得去看看。”
沈忱溪:“……”
竟敢拿他跟狗相提并论,找死。
“牧大人所言极是,”他故意挑眉,笑得肆意张扬,“若是牧大人遭遇不测,我定会学着您的法子,倾囊相救。”
牧云卿没接话,抬手倒了杯茶,“杨家那边,你可有去瞧过?”
“没有。”沈忱溪回的理直气壮。
“行,那明日再去一趟。”
“还望牧大人信守诺言。”
“放心,”牧云卿拍拍他的肩膀,“我明日一定陪你去。”
门外
魏成风和裴玄贴门偷听。
“明日?他们要去杨家办案?”魏成风焦急道,“那不行啊,杨家那案子老难缠了!”
“我知道,”裴玄做了个嘘的手势,“你小声些,别叫人听见了。”
“听不见的,你信我。”
魏成风偷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轻车熟路。
“听不见什么?”牧云卿从窗内探出个头,“您老那大嗓门,隔着扇门都挡不住。”
魏成风连忙捂住嘴,“不说了,下官不说了。”
“行了,您老就先回去吧,”牧云卿说着转头看向裴玄,“裴玄,你进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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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军场
秋意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暮颜不放,她去哪,秋意跟到哪。
“你到底想怎样?”
“跟我回趟青城山。”
“我凭什么跟你回去,”暮颜边走边说,“再说了,私自逃跑可是死罪,你也不怕人头落地?”
“怕自然是怕的,但我更想你跟我回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她顿了下,继续道,“倒是你,整日追究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做什么?”
“什么叫奇奇怪怪的东西,”秋意无语,“这叫道法。是自然之理,它怎么就奇怪了。”
“不管它是什么法,”暮颜正言道,“你都不要再研究了,想个一百年你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你跟我回去,”秋意笑道,“我想不明白,我师父还想不明白吗?”
“你师父?”暮颜抬眸看她,眸底闪过一丝好奇,“谁呀?”
秋意见她态度转变,忙道,“想知道?”
“不想。”
秋意:“……”
怎么还软硬不吃。
秋意不死心,继续说道:“我师父可是青城山有名的道长,道法高深。你若随我去,定能解开你身上的谜团。”
暮颜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我身上有什么谜团?”
秋意眼睛一亮,赶忙凑上前:“你难道从未发觉自己与众不同?你的气场与旁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而且那些邪祟似乎都惧你三分。”
她越说越好奇,人的气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短短几年,竟然从一身邪气变成一身正气。
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暮颜淡淡瞥了她一眼,“编理由也不知道编个好点的,你这些话,跟那些江湖骗子有什么区别。”
秋意百口莫辩,无奈道,“你不肯信我,也不肯跟我走,日后想查清楚的时候可别来求我!”
“正常人谁会去查这些?”暮颜揽过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听姐一句劝,别管这么多,好好练你的基本功。”
秋意撇开她的手,“哼,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她来校军场又不是为了杀敌立功,练那么多基本功做什么。
“不听算了,”暮颜大步往前走,“走吧,回去训练。”
秋意只得再次跟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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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大理寺内。
裴玄进了屋子,恭恭敬敬站着。
牧云卿神色严肃:“今日在校军场之事,你可有别的发现?”
裴玄回道:“主子,属下觉得,那嬷嬷和宫女背后定有大人物指使。”
牧云卿微微点头:“此事需暗中调查,切不可打草惊蛇。”
“需要属下怎么做?”
“先守着,时间久了,总会露出破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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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寒风萧瑟。
萧冉晃悠悠走在长街上,念在她身侧扶着她。
“殿下,此时宫门早已落锁,”他低声询问她,“要不您找个客栈睡下?”
“不行,”萧冉醉醺醺道,“被母皇知道,又要骂了。”
“可您这样,也回不去了。”
“回得去,”萧冉拍拍胸脯道,“你信我,一直走,一直走,就能回去。”
念无计可施,只得扶着她往前走。
先前萧冉从不会喝这么多酒,今日不知怎的,一人竟喝了那么多。
“殿下,宫门到了。”念轻声唤他。
“谢谢昂,”萧冉从怀里掏出钱袋,“给你。”
“殿下今日花费颇多,不必如此客气。”
“给你你就拿着。”
“殿下,奴家不能要。”
萧冉听见“奴家”这个词,顿时慌了神。
“裴玄,”萧冉捧着念的脸,喃喃道,“你是裴玄,是裴玄,你是裴玄对不对。”
“殿下,”念轻轻移开她的手,“您认错人了。”
“不会认错的,”萧冉紧紧攥着他的手,“你是,是裴玄。”
“殿下,”念抽回手,为难道,“天色不早了,奴家该回去了。”
萧冉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念离开。
冷风凄凄,酒意渐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萧冉懊悔不已。
真是疯了,看谁都像。
萧冉啊萧冉,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喝醉酒就算了,竟然还认错人,太丢人了。
她坐在墙角吹了会冷风,才缓缓起身,寻了宫墙里的狗洞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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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萧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偏殿。
“殿下,您醒了?”朝月轻声道。
“我怎么跑这来了。”萧冉揉揉头,“嘶,头还有点疼。”
“殿下,您昨夜躺在树下睡着了。”
“树下?”萧冉脸一红,假咳一声道,“没……没什么人看见吧?”
“没有,”朝月笑道,“您放心吧,奴把她们都支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萧冉松了口气,“若是被人瞧见,我就完了。”
“不会有人发现,”朝月把姜汤递给她,“殿下,快趁热喝了吧,驱寒。”
“好,”萧冉接过姜汤,一口喝完。
“除了头疼,殿下可还有不适?”
萧冉摇头,“没了。”
“好,那奴去抓些药,一会回来。”
“好 。”萧冉应了一声,裹起被子又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