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女子在内,付如鹤原本还在激冲的脚步陡然停下,扭头朝后面呵斥道:“都退出去!”
正好要过门槛的秋实被他呵的站不稳,脚下一晃就往后栽倒,恰好将外面没来得及听清内容的人都堵住了。
付如鹤立刻收剑回鞘,转身就朝外走,走到门口就想起了什么,低着头又冲了过去,一把将还未松绑的严知信扛在肩上,丝毫不敢抬头看。
胖商人见付如鹤这般避嫌,心里顿时就又有了底,两步上前冲到门口将其合上,阻拦道:“严公子已经答应做我家女婿了,这位公子不明不白的就想要掳走我家女婿,也得先问过我这个岳父大人越不愿意。”
付如鹤没听到他们之前的话,也不知这商人说的是真是假。
严知信还被人扛在肩上呢,却在听到这话的下一刻艰难抬起半身,反驳道:“我没有,我没答应。”
严知信这话刚一落,已经被人遗忘的那位姑娘突然呜咽着哭了起来,那哭声细密而又压抑,直听的人不好受。
见没法冲出去,付如鹤干脆将肩上的人放了下来。手中利剑出锋,快速的划了两下后,被捆了许久的严知信终于被解开了束缚。
胖商人被女儿哭的心都要碎了,想去安慰一下,又深知此刻千载难逢,继续僵持在门口催促着:“严公子既然无情,前两次又为何要误导我家小女,叫她落入这等难堪的境地?”
付如鹤越听越迷糊,抬头看了严知信一眼,用眼神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胖商人急的不停的用手指扣门,严知信又碍于他在面前不好开口。
这时,付如鹤发话道:“这位……老爷,您先去看看您家闺女吧,我们就在这儿站着,保证在事情解决之前绝对不出去。”
那胖商人还要不信,付如鹤又说道:“我的身手您方才也看到了,更何况外面还带了那么多人,我若真想走,就算您站在这儿也拦不住。”
胖商人终于被他说动,小步快跑着穿过了已经破损大半的帷幕。
此时场上并无让人,付如鹤又用眼神催促了一遍,叫严知信将前因后果赶紧说出。
严知信被捆了半晌手脚发麻,干脆顺势坐在地上,才开口道:“我与那位小姐只是偶然间见了两面,并无私下结交的意思。”
付如鹤被他这个开头说的更加迷糊,又催促着他赶紧说。
这件事要从严知信刚回兰华观那日说起。
那日天气正好,荷池上凉风习习,舒爽的让人挪不开脚。
荷池旁来了一群又一群过来赏花的姑娘。为了避嫌,严知信索性闭了院门,一个人躲在院外邪伸进来的那棵大树下的树荫里读书。
外面的人群来来去去,直到正午之前才终于静了下来,只余下一片带着欢快的荷叶翻飞声。
严知信正享受着这片欢快,刚要起身,又听见外头有一阵隐约的哭声,他以为外面有人出了事,又立马推开院门出去查看。
抄着木棍到了院外,面前却空无一人。严知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凝神片刻,终于,在那棵老树后找到了哭声的来源。
严知信小心地凑了过去,发现那树后藏着一个姑娘。这姑娘衣衫富贵,头上的装饰也明灿灿的,看样子不像是附近的姑娘。
这姑娘哭的极为伤心,整个人都要伏在树干上面,一度哭的泣不成声。
见他这般伤心,严知信心想她定然不愿意被人看见,转头进屋内打了一盘清水,放在了树荫下最显眼的地方。
放完这个后,严知信又担心会有不知情的人过来冲撞,干脆又挪了个小凳守在进来的路口前,来一个就拦一个,说是里面暂时不能进人。
严知信拦了一个又一个,等拦到一个小丫头时,那丫头压根不听他的话,反而抢先一步抓住他的手问道:“请问你有没有见到我家小姐,她穿一身丁香色衣衫,头上还带了一枚白玉簪。”
听见这话,严知信就知道这是姑娘的家人找来了。但是出于谨慎,严知信还是多问了一句,“你家小姐戴着的玉簪是什么样式的。”
小丫头几乎要掉眼泪了,戴着哭腔比划着:“这么长,雕了一朵玉兰花。”
小丫头刚描述完,严知信就放他过去了。尽管他并没看清她口中的小姐戴着什么样式的发簪,但这般急切的,又说的上特征的,应该确实一家人无疑。
既然有人寻来,严知信也不做多余的事情,转头提着板凳回了院子,至于那盆清水嘛,还是继续留着等人用好了。
小丫头顺着指引寻得了人,安抚一番后,又告诉了小姐方才发生的事情。那小姐心中感激,刚走两步,又瞧见前面放置的清水,不由得心里更加熨帖,止不住的在想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过了几日,这小姐又领着小丫头捧着一堆礼物送过来。严知信隔着院墙拒绝,说是无功不受禄,那小姐态度也很坚决,非要答谢他那一盆洁面的清水。两方人拉锯着僵持了半个时辰,严知信没得法子,只能开门收下了这份谢礼。
严知信收了礼,又不好再将人拒之门外,延请二人到树荫下的石桌前坐下,敞开院门给二人沏了壶热茶。
在他沏茶的过程中,已经落座的小姐也被他留在石桌上的字迹吸引,不自主翻看了两页后赞叹道:“好字!”
严知信这辈子已经听过无数次诸如此类的夸赞,只是微微一笑,笑纳了这句称赞。
严知信大大方方的,倒让小姐开始不好意思了。毕竟她未经允许就擅自翻看别人的东西,光是看还不打紧,竟然还不知礼数的点评了起来。
小姐被自己臊的羞红,接过热茶又补了一句,试图掩盖住此刻的羞臊。
“公子为何要抄写这么多的经书,可是为了还愿?”
严知信退开一些距离在不远处坐下,坦然道:“并非如此,我是在为观里的香客抄经,顺带挣一点碎银两。”
这话一出,小姐又觉得自己冒犯了,转头找补道:“正好我想在观内替我祖母供经祈福,不知公子可还有余力?”
送上门的银钱没有不收的道理,严知信自然就应了这件事。
严知信就是从这时开始和她认识的。
这小姐很是虔诚,几乎是隔几日就要来上一次香。严知信也顺势挣了不少银两。面对大客户,严知信总会对她格外耐心,除了交接经文以外,时不时的,严知信也会替她讲解两句。甚至还颇为用心,活学活用的借着经书上的字句替这小姐纾解心中郁气。
这般流水般的善意并非叫人全然不知。
小姐感念于他的善良,又倾慕于他的才华,翻来覆去间不知何时已经对他有了情谊。待到家下打听到他家境贫寒并无家眷婚约以后,就豁出脸面央求父亲上门提亲。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今日观中的这一遭混乱。
听完这通,付如鹤已经压不住笑,毫无形象的扑地猛捶了一通后,笑着揶揄道:“严兄真叫人佩服!”
严知信已经够焦急了,没想到这付如鹤正忙不帮,还在旁边捣乱,顿时就气的他要甩袖离开。
事情还没解决呢,付如鹤哪里敢叫他走。好说歹说的哄了半天,终于又将人按回原地。
付如鹤终于正经了一回,继续问道:“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
严知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摇头,说了一句,“我并未冒犯过这位姑娘,也暂时还不想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