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木制楼梯，踩在上面吱呀作响。
这是杨帆第一次进入钦天监内部。
里面空间不大，并没有想象中的庄严肃穆与各种阵法。
杨帆踏步而上，见到了传说中的那名“监正”。
此时到得近处打量，才发现这白袍男子虽面容俊朗，但脸上已有一些黄褐色的老人斑。
“见过袁监正。”
“坐。”
袁监正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于小火炉沏着一壶茶。
他笑了笑，如春风拂面：“年纪大了，天冷了容易冻手脚，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杨帆目光一闪，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缓缓道：“袁监正说笑了，您乃仙人之姿…”
“真正的仙人哪能被困于这方天地？”袁监正直接打断道，语气颇为惆怅。
他为杨帆倒上一杯热茶，动作行云流水：“你是怎么领悟‘元’的？”
“元？”杨帆目光疑惑。
袁监正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失笑：“也对，你没什么师门传承，不知道元也正常。”
“何为元？元乃是踏入化神的必要条件，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天地意境。”
杨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却听袁监正又道：“但是，元又与天地意境不一样，相较于其他化神修士所领悟的天地意境，元没有经过道心的加持，所以更加纯粹。”
杨帆恍然。
天地意境的初始状态便是“元”，而领悟之后化为已用则称做“天地意境”，倒是和灵气很像，本纯粹的灵气，转换后就成了自身的修为。
“不对！”
杨帆心中陡然一惊！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自己如今岂不是一个行走的极品灵石？
他豁然抬头，正好碰上袁监正饱含深意的笑容。
“袁监正…”
“理解清楚了？”
杨帆略带麻木的点了点头。
想起他入塔之时，君无邪在台下的郑重之言。
“放心，我召你来，自然不会是为你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元，哪怕再给我修炼五百载，也是无用。”
袁监正轻轻抿了口茶。
“不过，我想知道你是如何领悟的？”
此时的杨帆脑中一团乱麻。
那日他领悟出了元，可刑无殇却目光淡然，丝毫没有抢夺之意。
就算京城之内不敢出手，可为何他不提醒他一句？
仿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风轻云淡一般。
此事，有些蹊跷。
“我要说，是无意间悟出来的，袁监正您信吗…”杨帆苦笑一声。
“信。”
杨帆刚准备松一口气，突然袁监正话锋一转：“也不信。”
“呃…”杨帆愕然。
“信，是因为我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偶尔出现两个天才也是正常。”
“但前日你才与那慧空交手，转眼就领悟了元，你莫非当我好骗？”说到这里，袁监正声音渐冷。
杨帆呼出一口气，拿起茶杯也抿了一口。
茶水也凉意十足，只是普通的茶叶，连一丝灵力都没有。
他之前在京城肆无忌惮，正是有规则庇护，可如今直面“规则”，该如何破局？
想了想，他还是老实道：袁监正，您可知煞气？”
袁监正微微点头：“慧空之事，我已知晓。”
杨帆一滞，接着道：“正是因为煞气消磨，我才得以脑中清明，领悟了元之道。”
“至于其他的，晚辈…可能没有道心。”
袁监正捏着的茶杯晃了晃，这次轮到他愣住了。
他站起身，像看什么奇怪物种般，一股滔天的灵识朝杨帆笼罩而去。
杨帆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动弹，只觉得仿佛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没有道心？”
袁监正口中呢喃，又恍然坐下。
“难怪，我之前以为你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获取元，却忽略了本质…”
“没有道心，当然只能感悟最纯粹的元…”
说到此话，他又看了一眼杨帆，目光中带着…少许可怜。
“好了，你下去吧。”
袁监正挥挥手，似对他失去了兴趣。
杨帆正要沿阶梯而下，忽然收起迈出去的脚，深吸一口气，拜道：“监正，晚辈有一事不解。”
“讲。”
“还请问何为道心？我曾听人讲过，若求道之心为因，长生则为果，求道之心越发坚定，途中由内而外投影出的性格，便为道心，不知这个说法是否正确？”
“哦？你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袁监正笑了笑，舞动白袍，邀请杨帆重新坐下后，便道：“对，也不对。”
“所谓对之处，道心正是由此诞生，但往往只在天赋极强之人身上管用。”
“所谓不对之处，道心千变万化，修道途中遇到世间种种都可能改变你最初的想法，所谓求长生，这个目标太宏大，若非天赋极高之人，道心往往中途破碎，乃常有之事。”
杨帆渐渐明白过来。
就如一个刚入战场的士兵，一开始便发下宏愿要世界和平，若能力非凡，这个目标或许可以实现。
可大多数人走不到尽头。
“晚辈谢监正指点。”杨帆抱拳道。
尽管还是一知半解，但也不敢再做停留了。
“先别急着走，既然来了，就再坐一会，下面比试还热闹着呢。”袁监正随意瞥了一眼擂台，说道。
“是。”
袁监正笑了笑，杨帆顿时觉得周围一松，呼吸都流畅了许多。
“你知道我刚才为何可怜你，又为何留你么？”袁监正目光迷离，思绪飘飞，仿若回忆起了什么。
杨帆心中无奈，仍然恭敬道：“还请监正指点。”
“别成天指点了，哪有那么多指点，你我正常聊天就好。”袁监正不耐烦的摆摆手，似乎很不喜欢杨帆的态度。
不等杨帆开口，他就犹如自言自语般。
“自从我渡劫失败，纯靠大坤王朝龙气苟延残喘，便很难再离开此塔，我本以为我袁天罡乃命苦之人，没想道居然遇到了你…”
杨帆瞳孔一缩。
“…你虽修为低微，但天赋异禀，以七品宗门出身竟然能杀到这里，古往今来都属奇才，奈何…”
“奈何先领悟元，却无法确定道心！哈哈哈哈，真是造化弄人啊！”
杨帆看着监正的突然发癫，脸上阴晴不定，沉声道：“晚辈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何奥妙之处？”
袁监正垂眸看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嘲弄。
“你，化神无望。”
杨帆心神震动，追问道：“为何？”
袁监正身体前倾，直到离杨帆双眼还有三寸之时，缓缓开口：
“一个人，若没有道心，但却能领悟天地意境之时，你猜他是会先化神，还是会被天地同化？”
“到时，你便会被天地抹去的一丁点痕迹都不留，但你不会死，或者说…你与天地同寿！”
杨帆豁然起身！
噔噔退后两步，一股无法名状的恐惧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