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的时候就是有那么点儿运气。
姜昭的案子压在谢珉手里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才被谢珩接手没几日,他正琢磨着请了永昌帝手谕,带人去贤妃宫里仔细搜查一番。
正着手准备写折子,就见文安步履匆匆而来。
“何事?”
文安道:“宫里来人了,说是找到了杀害二皇妃的凶器,陛下宣殿下入宫。”
这倒是打了谢珩一个措手不及,他已经沐浴更衣,只等着写好折子就去歇息,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一茬儿。
“莫慌,取孤的衣裳来。”谢珩微微抬手,将手中的笔放回架子上。
这个时候找到的凶器,怎么会如此巧?
文安动作很快,十分麻利地为谢珩更衣。
马车离开太子府,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荼凌身形轻巧地落在车辕上,为谢珩送来消息。
文安侧过身让荼凌进入马车内,然后稳稳驾车前行。
荼凌道:“今日贤妃娘娘宫里的婢女在洒扫时,不慎打落一个花瓶,那花瓶应声而碎,掉出来一银簪,簪子上还有干涸的血迹,经过太医和仵作的比对,正和二皇妃身上的致命伤口吻合。”
“银簪?”
“正是,十分巧合的是,那银簪贤妃娘娘也有一支,据说是待字闺中时,张家老太夫人所赠,共有两支一模一样的,分别给了贤妃娘娘,还有承平侯夫人。”
照此说来,那带着血迹的银簪只能是承平侯夫人的,她赠给爱女后,成了二皇妃的催命符。
谢珩听完后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些事情过去巧合,只要有了这银簪,就能给姜昭定罪。
谋害皇亲国戚,她恐怕是死罪难逃。
他刚得知姜昭有孕没几日,所有证据便都指向姜昭。
谢珩手指一动,眉心几不可查地动了下,莫非贤妃也得知姜昭有孕了?
所以她等不及要给姜昭定罪。
谢珩在宫门口遇见了谢珉,以及承平侯姜祁。
对于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岳丈,谢珩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姜祁平日也不乐意和他走动,见了面也只是一板一眼地行礼。
可今时不同往日,姜昭性命堪忧,也由不得他在谢珩面前拿乔。
“太子殿下,还请为小女美言几句,不求无罪,只求活命。”姜祁做好了打算,哪怕是落得个流放的下场,他打点一番,也不至于叫女儿吃了苦。
谢珩面色清冷,没有正眼看他,只是阔步走进宫门去:“别让父皇等急了。”
谢珉看了承平侯一眼,有些不理解,为何太子殿下见了岳丈如此冷淡,不过又一想,谢珩生性如此,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他要是突然热络起来,那才是不正常。
害怕去晚了又被责罚,谢珉也不敢多理会姜祁,追着谢珩的脚步就去了。
天色已晚,永昌帝本来都要歇息了,奈何贤妃带着证据找来,他只好耐着性子处理此事,毕竟现在还不是和张家翻脸的时候。
谢微穿着一身常服,看起来平易近人不少,但谢珉依旧怕他,只敢落在谢珩身后,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引起父皇的注意,喊自己出去问话。
贤妃张婉比永昌帝还要年长岁余,将近半百之年,但保养得极好,肤色白皙,不见一丝细纹,头上一丝银发也看不见,丝毫看不出年纪来,反而愈发有韵味,她身上依旧带着少女的轻盈之感,这大概和她常年跳舞有关系。
她的声音也极为悦耳,听起来让人很舒心。
这大概就是她圣宠不衰的原因。
“臣妾今日命婢女仔细洒扫那屋子,未曾想会会发现此物。”贤妃声音一顿,“妾身不懂查案,只是觉得事关皇子,干系重大,不敢怠慢,这才扰了陛下。”
谢微身形略显清瘦,但看起来依旧丰神俊朗,只是面容上有几分疲态,他不欲与贤妃多费口舌,直言道:“无需多言,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阶下的三人默不作声,谢微沉声道:“太子。”
谢珩俯身:“父皇,儿臣有几个不解之处,想请贤妃娘娘解惑。”
谢微没说话,贤妃目光流转,轻轻颔首道:“太子殿下请讲。”
谢珩并不看她,目光落在地面上:“请问娘娘,为何今日才发现这银簪,从前无人洒扫么?”
贤妃道:“今日也是那丫头手脚不稳,摔了瓷器,也是巧合。”
“不知可否见一见那婢女。”
贤妃当即道:“这有何不可。”
她转头看向谢微,柔声道:“这奴婢摔碎的是陛下赏赐的汝窑瓷瓶,臣妾特意将其带来,向陛下请罪。”
谢微抬抬手,不一会儿有人压着一宫婢模样的人,跪在殿内瑟瑟发抖。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谢微端坐着,轻轻抬了下手掌,示意谢珩开始。
谢珩侧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婢女:“孤且问你,之前扫洒不擦瓷瓶么?”
小翠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回太子殿下,擦……擦的。”
“以前为何没发现里头的东西?”
小翠头更低了:“瓷瓶珍贵,奴婢不敢大意,从前是抱在怀里只擦拭外面,不曾留意里头。”
谢珩不动声色接着问:“既知瓷瓶珍贵,为何还会将其打碎?”
“奴婢死罪,殿下饶命。”
贤妃秀眉微弯,目光有些不悦之色,但也转瞬即逝。
“太子殿下,现在审的是姜昭一案,至于她摔碎瓷瓶的事,本宫自会处置。”
这是嫌他管得太多么?谢珩眉毛微挑:“娘娘莫怪,孤只是心中疑惑罢了。”
“殿下心细如尘,看来对此案确实上心,日后也要与承平侯府多来往,本就是亲戚,可不能生疏了。”
谢珩并不回避,反而直言:“孤查此案是奉父皇之命,万不敢徇私的,难道娘娘你还不相信父皇么?”
谢微面色冷淡了几分,贤妃本想给谢珩找点事,没想到被他四两拨千斤,只能忍下心头火气:“殿下言重了,陛下的旨意,无人敢质疑。”
谢微听得有些倦了:“承平侯,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姜祁躬身道:“陛下明断,此事与小女脱不了干系,臣不敢狡辩,只求陛下念在承平侯府多年的忠心上,将疑案查个水落石出,对小女从轻发落。”
谢微轻轻合眼:“你是说,姜昭是被冤枉的?”
姜祁道:“陛下明鉴,小女在家中连鸡都没杀过,是个柔弱之人,况且她有孕在身,向来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大动作,这杀人藏尸一事,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一静。
谢珩心中微哂,好一招破釜沉舟。
谢微不解:“姜昭待字闺中,如何有孕?”
姜祁顿时跪下:“小女与二殿下一见钟情,多次往来这才导致珠胎暗结,臣管教无方,请陛下恕罪!”
谢微抓起镇纸狠狠拍在案上:“混账!”
殿内众人瞬间跪下:“请陛下息怒。”
沉默良久,谢微缓缓呼出一口气:“太子,将这银簪带去大理寺,重审姜昭!”
“儿臣遵旨。”
“朕乏了,都跪安吧。”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贤妃柔声道:“夜色已深,臣妾伺候陛下歇息吧。”
谢微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回去歇着吧。”
他面色不善,贤妃不敢再造次,只好憋着一口气走了。
殿内无人以后,谢微才叹息一声:“临喜。”
“老奴在。”
“明日暗中传个消息给……珩儿,让他务必保下姜昭肚子里的孩子。”
姜祁必然不敢在此事上作假,姜昭肚子里的孩子,毫无疑问是谢垚的。
临喜低着头应了声,招了两个小太监来伺候谢微更衣,自己琢磨着明日给太子殿下传信的事去了。
陛下没在明面上说这事,说明只能私下进行。
可这是为何呢?
临喜跟在谢微身边多年,依旧想不明白他的用意和心思,也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