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雾气未散，油纸伞偶有水珠滴落，京城初春的第一场雨，昨夜看天说是有雨，幸好早晨出门带了伞，雨敲无生息的就下了，真真就是个润物细无声。
街道两旁的店铺还没有开，小二哥正打着哈欠，揉揉眼睛看向不远处。
“嚯！”
“这些人可真心急。”
是啊，心急呐。
周娇娇举着伞，庆幸自己来得早，否则占不到好位置，偶尔有人冲撞她也都忍下来，裙子内的腿僵硬又酸痛，唯一庆幸的是，伞下的土地是干的，不会弄脏她的裙子。
再看看旁边，那人的伞下也是干的，周娇娇看着还有些面熟，或许是和她一起等得久了。
见对方看来，周娇娇微微点头。
那人面无表情，又转了回去。
还挺高冷，不过周娇娇也看得出，对方并没有攀谈的心思，她亦无。
终于，枣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拉开，人群开始骚动，可大家都拉下心思，屏息以待，待书院第一个人出来的时。
“二哥！”
周娇娇听着声音去寻找，却只能看见高高矮矮的伞头。
“晕了，人晕倒了。”
“没事，应该是累的。”
有了第一个反例，又有第二个，第三个，她不免想起上次陆君行从书院出来的场景，那个时候考前一天晚上，她也是慌得睡不着，最后还是男人来安慰她。
这一次，她又控制不住情绪，没办法，越是在意，越是无法冷静。
不过她那晚上自己跑出去和陆母睡，不打扰陆君行。
这算不算一种进步呢。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到。
定定神，她又开始盯着大门，很幸运，她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高高的陆君行。
男人还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可仔细便能看出，这人眼底乌青，胡茬也冒出了不少，身上的衣服像是赶了很久的路，风尘仆仆的样子，正像是他们那天进京城的模样。
甚至比那天更甚，周娇娇觉得男人好像被人抽干了一般。
这样想着，竟然笑了出来。
待陆君行靠近，看见的就是周娇娇笑意盈盈的模样。
“娘子对我这般有信心。”
虽然周娇娇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不过面对陆君行的提问，她果断点头。
“没错，相公在我心中就是第一。”
男人笑笑，很细微，因为累，连动动嘴角的力道都很小，不过还能开的起玩笑，周娇娇就知道男人心中有数。
“走吧，快回去。”
她将伞举高，撑过男人的头顶，自己倒只有脚尖挨着地，身子不可避免地前倾，忽然被男人拦截。
“娘子不必这般投怀送抱。”
周娇娇：......
不过周娇娇是知道男人觉得自己身上不好闻，衣冠不整，因此不想她靠近。
她将伞递过去，又撑起了另一把小伞，两人形成并排，伞距的间隔，正好是合适的间距，男人眉头微松。
“回家。”
陆母早就在等了，两人到家门口时，见陆母手中捏着艾草枯枝，大门口被她搞得烟雾缭绕，这也罢了，重要的是这个艾草的味道，熏得很，草木燃烧过后不全是清新，有的像是陈年老坛，十分浓郁。
“娘，您这是又从哪打听来的？”
上回陆母可没这么干。
“隔壁你二婶子。”
周娇娇：......
连人都没见过，这就成她二婶子了。
家中其他人也都在等。
“姑爷。”
陆君行一一打招呼。
妞妞无论过多久，看见陆君行，都是一种怕怕的态度，被身后的药嬷嬷推了一把，才道：“姑爷，水已经烧好了，热水都搬到里间。”
陆君行站定，在她脸上停留一两秒，像是终于记起来一样，半晌才道：“嗯，好。”
周娇娇在一旁看的可乐，这男人竟然还有这么迟钝的时候，果真是考试的时候，把脑子都用光了，现在看见人还得愣一愣才反应过来。
“快去洗漱吧，我待会儿给你送衣服。”
周娇娇催促。
男人也实在忍不住，回头点点头，大步往里走。
“娘，灶上有什么吃的吗？”
“有，面条，我擀了很多，还熬了骨头汤，让老大吃完热汤面再睡觉。”
“好。”
“您还站那干嘛呀？”
陆母也受不了艾草的味道，她将手中的草枝在外墙上蹭蹭，熄了火，人却不走，周娇娇便好奇询问。
“还有吴家那小子啊。”
“总不能厚此薄彼，还有面条，也给他留一份啊。”
前面是自言自语，后面就是叮嘱周娇娇了。
石墩旁的周娇娇扶额，还说陆君行反应慢，她自己也忘得死死的，她早上是跟着吴家的小厮一起过来的，现在把那两人丢在那儿了。
心里有点虚，她赶紧躲进厨房。
等她下好面条，摸摸温度，小心翼翼地将碗端去左边的厢房。
“娘子，让我来吧。”
“不用，你继续烧火，再下一碗。”
说完又反悔，“算了，下两碗吧，给小哥也下一碗。”
两个大男人，估计也不知道做饭，前段时间都是在这边蹭饭。
都已经安排到这儿了，她又顺便道：“你让二丫去客栈跑一趟，让那边送点热水来，给吴大公子。”
“记着了，娘子。”
周娇娇进房间的时候，只听到屏风后水声凌乱，又是泼，又是洒的，偶尔还有男人浓重的呼吸声。
低哑的声音像是野兽出笼，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周娇娇也能理解，多年苦读，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人心里是轻松的。
“相公，你洗好了吗？面条已经下好了，得趁热才能不坨。”
“娘子，帮我拿一下衣裳。”
周娇娇端着碗的手一抖，脸颊微微划上赤色。
她有点猜想，但还需要求证。
“现在吗？”
“对。”
男人声音愈发沙哑。
......
“就来。”
周娇娇放下碗筷，随手找出一件干净的衣裳。
进了里间。
房间内很快传来男女压抑又放纵的声音。
周娇娇仿佛进入了真空地带，脑袋一片空白，待能喘息的时候，她还听到陆母在院中高喊。
“快快快，除尘去晦，来日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