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默了默，大眼睛黑白分明，说话时不带起伏，好像只是在讲述，“妹妹没撑过去，奶奶说要把我卖给妓院，人家不收，嫌我难看，奶奶就要把握卖给人牙子，娘说让我跟着陈婶子。”
院内一时无言，陆母忍不住转身抹泪。
“来就来吧，都是可怜的孩子，以后你就跟着大丫一起住。”
陆母带着人去了后院。
周娇娇抱着胸跟在陈梅身后，对方收整包袱的背影格外愉悦，她忽然幽幽传来一句，“你准备付多少房租？”
垮啦！
半人高的被褥砸下来。
“你说啥？”陈梅难以置信！
一双眼珠瞪得像夜空中最亮的星。
“房租，你准备交多少？按照市面正常价格来算，你一个月得至少五两银子，不过这是外面店铺的价格，房内的价格我还真不清楚，你可以问问娘。”
这间房子挺大的，是个套间，里面可以作书房，或者储物间，周娇娇抬眼打量一下，看看房梁上的灰，皱了皱眉，“这房子你上次走后就没在用，若是要住，还是得打扫一番，你看是请人还是给让家里打扫。”
“家里扫。”陈梅都还没回过神想第一个问题，听此便下意识接到。
周娇娇不置可否，“行，那你记着给大丫钱，给多少你们自己商量。”
“对了，你要在家吃饭吗？”
“吃。”这当然不在外面买着吃，得花多少钱呐。
“成，那你每个月交一两银子伙食费。”
陈梅：......
周娇娇还不算完，“这城里吃水都要钱，不过咱家有井，这个就不收你钱了，不过......”，她目光一一扫过屋内的床柜子，还有归置的被褥，又道：“待会儿啊，我让药嬷嬷过来，把这个房子离得家具都做个登记，长什么模样，几成新，磨损情况都做个记录，到时候你走时，这里的家具要是损坏，要按照相应程度赔偿。”
“不......不是，大嫂。”陈梅听得云里雾里，可总归一句话，啥都要收钱。
“大嫂，哪有你这样的，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好歹看在老二和铁蛋的面子上。”
“还有大哥，大哥他知道你这么忙抠门吗？”
周娇娇扶着肚子，外间的阳光照进，背着光，陈梅看不清她的神色，可那冷淡的声音却让她在炎热的天气里寒意剧增，“我现在怀孕，没空跟你扯皮，条件我已经放出来了，不想住出去。”
周娇娇款款离去，陈梅来府城的好心情彻底被破坏，手里的被褥忽然都重了不少，她将包袱甩到地上，随即一屁股坐在椅子，满脸郁闷。
过了一会儿，又负气起身，将滚落的包袱心疼的收好。
这时正好陆老二进来，陈梅终于忍不住了。
“烦死了，不就是有点臭钱么，有啥了不起的，她有那么多钱，给我一点怎么了，抠门，小气。”
陈梅叉着腰，见丈夫沉默又呆愣的傻样就来气，“都是你没本事，你要有本事，老娘用得着看她的眼色，书不会念，钱也不会挣，嫁给你，老娘倒了八辈子霉。”
“神气什么，大不了老娘不住了，收拾包袱回镇上，一辈子不来往，我呸！”
陈梅骂骂咧咧，陆老二很有经验的不触霉头，甚至还跟在后面收拾，过了会儿，陈梅转身，见她拆开的包袱丈夫又都给系上了，她血压又上来了。
“你干什么，不会弄就别收拾，竟帮倒忙！”
陆老二面露茫然，迟钝道：“不是你说要回镇上么？”
“奥！”陈梅嗓门大的房顶都能戳破，“敢情我说了半天，你就听着最后一句，我还说让你出去挣钱呢，还说让你谢谢大哥去读书呢，你咋不听，这你到听得仔细。”
她一把将陆老二手里的绳索抢过，“拿过来吧你。”说着，狠狠剜了陆老二一眼。
陆老二默了默，其实还想问陈梅，那现在不回去，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可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周娇娇走出院子，又去看了二丫，这姑娘才是真的需要帮助。
陆母也正忙活，见周娇娇来，便道：“娇娇啊，你陪丫头说说话，我去厨房烧点水，再熬锅粥。”
周娇娇应下，刚坐在二丫对面，陆母又返回来，“娇娇，你要吃点啥？要不要也给你熬点粥。”“绿豆粥。”周娇娇立马道：“要放凉。”
见陆母一脸不赞同，她眯着眼，笑嘻嘻撒娇，“嘿嘿，谢谢娘！”
“真是怕了你了。”
周娇娇心情骤然开朗，朝院子里喊，“谢谢娘！”
她回头，却见二丫盯着她，表情奇怪，又好像受到了什么冲击，眼睛圆溜溜的不敢置信。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周娇娇下意识摸摸对方额头，手放上去才发现，自己现在体热，根本摸不出来。
她尴尬放下手，说道：“难受就说。”
“你娘的生意怎么样？”
说到这个，二丫神色暗淡，“本来好好的，奶奶忌惮药嬷嬷，不过半年前药嬷嬷离开，新来的掌柜谁的绢花都收，娘又被奶奶管住。”
周娇娇微微叹气，“那你娘没积蓄吗？”
她记着上回生产的时候，大丫她娘还攒了些钱。
二丫摇头，“年初奶奶生病，娘的钱都用来给奶奶治病了。”
她合理怀疑，那老太太的病是装的。
“那你这次来......”
二丫想起娘曾经的嘱托，说让她跪下恳求周娘子收了她。
可到了如今，她这膝盖怎么也弯不下来，“我卖身。”二丫低头道。
怎么又卖身！
“就跟你姐一样，签个五年的合同。”
“不，我要卖身！”
周娇娇没当回事，她顺着二丫干糙的头发，不在意道：“这事等你姐回来，你跟她商量，我跟你说，你姐现在可厉害了，管着一家首饰铺子，一个月盈利几百两。”
“你跟你姐多说说话。”
周娇娇没有久呆，她怕小丫头不自在，便道：“这房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姐姐的，平时也没人进来，你可以看看，以后你也睡这里。”
周娇娇说完就离开。
二丫却还在回味放才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