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大雪过后，气温陡然降下来，就连码头装卸的工人，都纷纷退了短衫，套厚重棉衣，行走间多了几分蹒跚。
周娇娇并未将再探万家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因此计划得以顺利进行。
她了解万六小姐的喜好，对方不爱那繁琐，抻头皮的首饰，对那些奇巧、玲珑头饰情有独钟，她便也顺势准备了三支素簪，三对水滴玉坠耳饰，六只狐尾挂坠，还有两套玉首饰。
不想她拜帖未下，万家差人先至。
来人还是万嬷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深深地沟壑，神情严肃，眼眸中不见任何批判与偏颇，行走时也极遵规矩，肩膀以上除了坠饰，不见任何摇晃。
在万家是还不显，如今整个大街上便看得出来，这万嬷嬷果真独树一帜，格外显眼，街上行人多关心的生计与情仇仿佛都不是她的所思所想，若说是和尚尼姑毫无欲望却也不对，因为她仿佛被某种动力所驱使，只是周娇娇暂未找到。
等人近了，她压下心思，热情迎上前，“万嬷嬷，本事说要去万家拜访，不想您先来，万六小姐可还好。”
不管如何，先问候一下摇钱树。
“六小姐尚好。”万嬷嬷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小姐喜爱您家的首饰，往日也会自己做些小玩意，这都是些小爱好，家主也愿意宠着，上回您在万家来去匆匆，小姐谈兴未尽，此番贸然前来，不知周娘子可方便？”
“那可真是巧了。”周娇娇心中在想，她与这万小姐能有什么话可说，不过总归她也是带着目的，便答应下来。
很快两人来到万家，这一次，并没有出现管家的身影。
周娇娇也比上回放松，见她有雅兴，万嬷嬷便也主动为她讲解，周娇娇上回只看见路上青砖交错。
如今才算是看到了庐山真面目，这万家里面，倒是有不少逾矩规制的建筑，最明显的莫过于这庑殿顶，非皇室之人不可造，可如今却出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商家中。
不过这也难说，兖州城经济发达，丝织业、造船业、陶瓷业各行各业都发展迅猛，这人有了钱，胆子就变大，因此各处僭越行为并不少见，周娇娇也不确定这庑殿顶僭越尺度多少，心道这是屋顶，人人都能看到，总归不会太过分，因此只看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她只问万嬷嬷拿出殿堂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家主所居，除非家主允许，旁人轻进不得。”万嬷嬷没有忌讳，周娇娇所有问题，她都会回答，也不顾左右而言她。
过了三进门，又走过长廊，终于来到姑娘们所居住的跨院，从左往右数第六间，正是万六小姐的住处。
院门个个都禁闭，万嬷嬷带着周娇娇站定，敲了半晌，终于有小丫头来应门。
那丫头见是万嬷嬷，脸上带着惧意和恭敬。
万嬷嬷严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斥责道：“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小丫头微抖，忍着惧意回道：“六小姐在午睡，奴婢不敢打扰。”
万嬷嬷点点头，脸色微缓和。
她朝着周娇娇伸手，“这里便是六小姐的远死了，让这小丫头带路即可，老奴还有事在身。”
周娇娇客气两声，别了万嬷嬷，跟在小丫头身后。
这丫头一身棉衣，红袄绿裙，倒不太符合万家这些人行事眼睛的风格。
周娇娇想想，问道：“万嬷嬷怎么不进来？”
若是伺候六小姐的嬷嬷，怎么进院中。
小丫头回身看了一眼，此时倒是镇定，“万嬷嬷是整个跨院的管事嬷嬷，不是只六小姐的奶嬷嬷。”
哦。
周娇娇点头。
“那六小姐一共几个姐妹？”
“一共十二位小姐，八位少爷。”
周娇娇咂摸，这万老爷够能生啊。
她被丫头引至外间，两杯茶下肚，又吃了几块点心，六小姐才姗姗来迟。
进来见周娇娇衣服悠然自得的样子，眼中异光闪过，不过周娇娇背对着，并未发现。
“周娘子？”
周娇娇忙放下手中点心，拿出帕子擦擦，福身道：“六小姐。”
六小姐行事不拘，摆摆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六就可以了。”
“小六姑娘。”周娇娇从善如流。
说实话，上回她们见面，主要是若云在中间叽叽喳喳，如今若云不在，这六小姐竟然也不说话了，只双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打量周娇娇，又像是在审视。
这位六小姐比周娇娇约莫小两岁，身量却很高，比她还高出半截，一双眼睛略显细长，脸上不施粉黛，头发是棕栗色，眼眸也是棕栗色，鼻梁颇高，双手撑着下巴，周娇娇观察到，这六小姐手指虎口处有陈年老茧，身形扁平，却十分有力，并不想一个人普通的闺阁女子。
周娇娇在看他，六小姐也在观察自己。
“六小姐这手，可是需要润肤膏，我家夫君时常浏览古籍，若是看到美容养身的房子便会抄写下来，我倒是知道几个配方。”周娇娇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建议道。
六小姐视线下移，去看周娇娇的双手，她正想说两句，却不妨被对方抓住手腕。
她挣扎，却没有挣脱。
六小姐得意的冲自己扬眉，“涂那玩意儿做什么，我这老茧可是很不容易才养出来的。”
“使了不知道多少鞭，才有了这茧子。”
周娇娇点头。
六小姐却扒着自己的手不放，像是在研究什么东西一般，捏着她的手翻来翻去的看。
“你看，你也有茧子。”半晌，她忽然道。
原来是在找她手上的茧，周娇娇从了一口气，回道：“这是我练字时留下的。”
六小姐却好好像忽然失了乐趣一般，开始问关于陆君行的事情。
她好奇的睁大眼睛，不仅问陆君行平日里爱好是什么，甚至连们两人的房中事都要一一问个清楚。
周娇娇只好转移话题，“万小姐，可有婚配？”
“有，还有好多个。”
啊？
周娇娇一时蚌住，不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