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婠夏牵着阿茵的手,在她的指引下缓缓靠近了院长办公室。
路过一间手工教室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个女声在呵斥:“又剪坏了!你的手是猪蹄子吗?这都做不好?你是不是不想吃晚饭了?”
那个手持“戒尺”的女人背对着窗外,并未看到云婠夏和阿茵。
教室里的孩子们全都低垂着头,小心翼翼、专心致志地在忙着手头的手工作品。
这一路走来,没有什么文化课教室,只有“实用”的手工教室、音乐教室、舞蹈教室、电影教室……
这些教室存在的目的自然不可能是娱乐或者放松,而是为了能让他们更好地取悦有钱人。
路过这间手工教室,再往前是一间舞蹈教室,同样是一个女人,正一次次地按压着一个只有九岁左右的女孩练习一字马。
拐了两个弯,终于到了院长办公室。
云婠夏蹲下来,在阿茵背上贴了一张隐匿符,小声耳语:“阿茵,我们来玩捉迷藏吧,你去找个地方躲好,除了我谁找你都不要出声,如果你做到了,我就带你去见你的玲玲姐姐,好不好?”
阿茵眼睛都亮了起来,重重点头,飞快转身走了。
云婠夏目送她走远,推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里面站着一个高挑消瘦的女人。
“你来了。”她这么说。
云婠夏皱了皱眉头:“你认识我?”
院长转过身面向云婠夏:“何止认识……”
她的语气近乎呢喃,隐约带着怀念。
云婠夏不明所以,但她没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院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指了指天:“是那位。”
妣啰婆吗?
没等继续说什么,云婠夏的脚下忽然亮起一道紫色的光芒。
是阵法。
“夏夏,快起来啦!你再不起来我可就偷偷往你书桌里放毛毛虫啦!”一个稚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云婠夏头有些疼,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入目的是一张凑得很近的脸。
云婠夏熟悉的脸——菡姐姐的脸。
只是这张脸,比起记忆中的,要年轻许多,最多也就十六七岁。
是幻阵啊。
云婠夏左右看了看,自己身处的是一间教室。
正前方的黑板上写着龙飞凤舞的“自习课”三个大字。
周围的环境闹哄哄的,像极了记忆里的学校。
可这不是云婠夏的记忆,所以她始终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一只手伸到云婠夏眼前,晃了晃:“夏夏,你干嘛呢?怎么不理我?睡觉睡傻了?”
苗谷菡,云婠夏现在的同桌。
云婠夏刚才感知了一下,没能找到阵眼。
她扭头看向苗谷菡:“怎么了?”
苗谷菡像记忆里一样,是个热情善良的女孩子:“快下课啦,一般自习课下课前班主任都要来溜达一圈的,你忘啦?”
云婠夏看着熟悉又鲜活的苗谷菡,隐约猜到了这个幻阵的逻辑,是在将她内心的遗憾和期待补全吗?
所以,自己其实是有隐秘的期待,期待菡姐姐没有那样屈辱、潦草地死去,自己也没有那样无力地哭泣过。
云婠夏对苗谷菡笑了笑,谢过了她。
苗谷菡却双手抱臂揉了揉胳膊:“你今天怎么这么肉麻?”
云婠夏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时光飞速流逝,在云婠夏的感知里,数个日夜一晃而过。
她和苗谷菡一起上课下课,一起吃饭,一起偷偷在课上说小话,一起在课间偷偷看小说,一起在操场上散步,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汽水,一起逛书店文具店……
一起度过了,一个夏天。
突然有一天,苗谷菡缺课了。
前一天晚上,苗谷菡说自己不舒服,向老师告了假,去医院看医生了。
云婠夏本想陪她一起去,却拗不过苗谷菡,只得在教室里待着。
可就是这一晚上,一切都变了。
学校的论坛上出现了一张极为清晰的照片。
一个女生衣衫不整地躺在酒吧门口,一个背对镜头的男人正朝她的胸口伸手……
现代的网络发达程度远超想象,不到半天时间,学校里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女生是高一五班的女生苗谷菡。
无数的污言秽语扑面而来。
没有人听苗谷菡孤立无援的解释:“我是被害的,有人用药迷晕了我……”
“我没有去酒吧……”
“我只是去医院看病……”
“不是怀孕,也不是看妇科,只是感冒……”
“我没有和不同男人来往……”
“我没有为了钱出卖什么……”
……
一样的剧情,一样的故事。
得到了,再失去,让云婠夏再体会一次当初面对谣言的无力感,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即使她有再多的手段,她依然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这是他们想让自己体会到的吗?
云婠夏却完全不按他们的设想走。
她冷漠的当一个旁观者。
她既没有帮苗谷菡澄清、争辩,也没有替那群网络的狂欢者讨伐。
她只是看着,看着所有的一切发生。
直到苗谷菡从天台一跃而下。
云婠夏冷漠地注视着。
注视着。
一个鲜活的人摔在地上,躯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摔得稀碎,鲜血流了一大片,像一只鲜红的鸟儿。
幻境晃了晃,一切突然定格,接着,整个学校都开始左摇右晃,天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洞。
幻阵破了。
“你还真是冷漠。”仍然是刚才的办公室,还是那个女人,不过这次,她已经站在了离云婠夏不到两步远的位置。
云婠夏没有跟她解释的打算,直接抽出了长剑。
院长游刃有余地躲开云婠夏的剑和符纸,嘴上不停:“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救她?这难道不是你的遗憾吗?我给了你弥补遗憾的机会,你怎么不珍惜呢?”
云婠夏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不可能是院长,她的修为,甚至比之前见过的妣啰婆分身的还要高。
云婠夏根本摸不到她。
知道了结果,云婠夏也不再费力,收起了长剑,掏出一根细长的枝条,枝条上没有叶子,看着很普通。
对面的“院长”见云婠夏拿出的东西,眸光一闪,那看似枝条的东西叫摄魂鞭,是用来测夺舍的。
若是夺舍之人被抽到,能体会到神魂分裂之痛。
看到“院长”的表情,云婠夏知道她认出了这个东西,她眼神更加冷漠:“你认识我。”
这次是陈述句。
没等对方回答,云婠夏又说:“你是一直在监视我的人。”
对方明显愣了愣,似乎对于云婠夏这么快猜到自己的身份感到震惊,沉默几秒后,她突然笑了:“你果然很聪明,不枉我……”挑了你。
后面三个字她没有说出口,只笑得很灿烂。
紧接着,院长的身体突然一歪,一团白色的光团飞速掠出,从窗口直射而出,留下一句传音:“妣啰婆的分身神像在地下室。”
云婠夏的束缚咒没能追上逃窜的光团。
云婠夏快走几步到窗边,外面已经什么踪迹都没有了。
身后传来院长的声音:“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