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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慧方大厦门口,从里面跑出来了两个身影,立即引起了众人的警觉。

那是两个女孩,一个留着长发,另一个留着娃娃头,她们搀扶着往前奔,终于在踏出慧方大厦的那一刻,泪流满面。

两名女孩的家长见状突然飞奔过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

蒲吏蹙着眉下车,来到两人面前,两名女孩抱着爸妈温存片刻,松开了手。

“妈妈,我先和警察叔叔过去一趟。”女孩分别向家长说道。

这两对家长面面相觑,然后给了女儿一个鼓励的眼神:“好,你去。”

说罢,朝蒲吏礼貌地点点头。

蒲吏微微颔首回礼。

“你们俩怎么跑出来了?”他把两人拉到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刚才那个叔叔说他放了我们,我们可以回家了。”娃娃头女生道。

“那其他人呢?”

两人摇摇头:“不知道。”

蒲吏皱着眉思忖片刻,摆手让旁边的女警员对她们做搜身检查,得到的结果是她们身上并未发现危险物品,一切正常。

他更不能理解了,权山总能让人出其不意,以前说死了不放人,现在居然放了两个出来,这是为什么?

经过一个小时无休止的斗争,网友已经精疲力尽了,他们抬起酸疼的手臂,打开电视,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不久后,屏幕亮了,照亮着电视机前所有人的脸。

权山出现在画面里,他眉眼微弯,面带微笑,看样子心情似乎没有因为投票的结果而受到影响。

看到他这张脸,不少人松了口气,也是,上万人的性命,关乎成千上万的家庭,应该不会有人这么草率,就是吓唬吓唬人的。

当看到权山这副笑容和煦的模样,蒲吏心中咯噔一响,别人看不出来,他还看不出来?

那是一种释然的姿态,可以是想明白了一切,也可以是放弃了一切,蒲吏敢肯定权山是后者,他还从那双眼里觉察到了一抹决绝。

此时画面里的权山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变成这种局面,他以为经过自己一步步紧逼,事情会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去发展。

前面的种种他都料到了,他料到了蒲吏会一次又一次选择否定答案,他也料到了网友会投票反对票。

他知道这些人接下来会怎么走,局势会如何发展,这样一来,他就能借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否定,而一次又一次地提出问题,阶段性地引出自己的真正思想,随着时间推移,他想要传达给世人的道理,也就根深蒂固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放过李冗一家,他一定要他们偿命的。

他本以为从自己抛出的一个个问题,能顺理成章的杀掉李冗一家,他要让世人明白他们因为什么而死,而不是冠上单纯杀人魔的头衔,他做这场戏的目的完全偏离了。

权山不愧是个天才,料事如神,所有人的行动他都了如指掌,唯独最后。

李厚得会用刷票来勉强保住李冗的性命。

这是他完全想不到的。

怪他太老土,不知道有刷票的操作,还是说他败给了资本?

这个结果,让他的计划从头至尾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累了,本就是个老老实实的打工人,搞什么犯罪直播,真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

“……权山,权山!听得到吗?我有话说……”

不远处被扔到角落里的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声音,权山扭过头静静地望了会,心中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最后一天,暂且听他说说什么吧。

“什么事。”他捡起对讲机,走到摄影机前。

“我们知道了权心儿的事,你女儿喜欢唱歌,结果因为同学们的嘲笑,所以才慢慢不在人前展露自己,把自己藏起来,是他们导致了权心儿性格的改变,也是她最终走向绝路的原因之一。”蒲吏说道。

他死死盯着屏幕,希望能从他表情中找出破绽,可过了许久,权山的表情始终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所以呢?”他开口道,“现在还有什么意义吗?”

蒲吏深吸一口气,“你刚才的投票选项包含了班上所有的同学,你是希望有人察觉到这点,因为他们的错不完全只是因为他们同情强.奸犯儿子,更在于其他的地方,若心儿的承受能力强一点,可能不会走向绝路,而把她坚强的心打击地支离破碎的,是她的同班同学,你是想表达这个,对吧。”

“心儿的日记里没有指名道姓地指出是谁,但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权山呵呵一笑:“是啊,我知道了,又能怎样,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说着,慢慢掏出一个红色遥控器,这个遥控器明显与之前引爆过的遥控器不同。

“我说了,我不当好人了,所以我前面说的话都当放屁,给我陪葬吧,大家。”

权山的拇指搭在按钮上,躲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纷纷闭紧了双眼,甚至一些观众下意识躲到了墙角,仿佛下一秒就会听到轰轰巨响,滔天震荡。

权山双眼慢慢睁大,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心脏剧烈跳动,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按下去。

快按下去!

心儿在下面等着你!

泪流了满面,想到心儿,他的心尖忍不住地颤抖,从孤儿院领养她的那一刻起,他想给她最好的生活,却没想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老婆走了,只剩他们两人相依为命,没过多久公司裁员,他这个站错了队的自然被刷了下去。

心儿很懂事,领养她的时候,权山就发现了,心儿总会在半夜突然满头大汗地惊醒,问她她只摇摇头,绝口不透露一个字。

这不免让他起疑,了解过孤儿院的事情后,知道了阿狼,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是阿狼做的。

于是便要嫁祸给他。

心儿慢慢长大,终于有了兴趣,她爱上了唱歌。

自从学了唱歌后,心儿性格终于逐渐变得开朗起来,某天,心儿站在他面前,踮起脚尖,眼里放着光,满怀憧憬地对他说。

“爸爸,我以后想当歌手,我要开一场演唱会,让所有人都听到我的歌声,我要让所有人都开心起来!”

权山对她的改变惊喜万分,却不知她为何要对音乐如此着迷,很久之后在她的日记本上看到过一句话。

——歌声是带给人快乐的,对我来说,歌声是我的救赎,是我的希望,让我听不到尖叫,让我能安心入睡,我爱它。

权山不知道她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不过托音乐的福,他的女儿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他以为幸福就能如此继续下去,却没想到心儿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翅膀,却被一帮同学无情折断。

心儿不再大声唱歌了,慢慢地变成哼歌,再然后,连哼都不哼一声了。

心儿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沉默寡言。

那个在他面前踮起脚尖,满脸憧憬,叫着爸爸,我要当歌手的女孩不见了。

这些答案,直到心儿变得通体冰凉,他才知晓。

愤怒。

极致的愤怒。

让他产生了杀人念头。

权山握着遥控器,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儿的喜怒哀乐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他咬着牙,深吸口气,待会就能见到她了,这一次他绝不放手,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眼泪戛然而止。

手停止了颤抖。

在他即将按下按钮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歌声在他耳中响起。

歌声悠扬婉转,清澈明亮,宛如山谷中的天籁之音,空灵迷人。

他慢慢睁开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心儿的歌声,心儿回来了?

还是他的错觉?

\"心儿……?心儿!你在哪?爸……爸爸在这!你到底在哪?快出来见见爸爸!爸爸想你想得要死了……爸爸的心真的快要痛死了……你救救爸爸……\"

听到女儿的声音,权山顿时热泪盈眶,他发了疯一样四处寻望,却始终没有寻到出现在梦中无数次的那个身影。

歌声透过电视广播,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这道歌声像一只柔软的手,轻抚着大家紧绷的神经,让人周身松快起来。

人们慢慢睁开了眼。

蒲吏盯着屏幕,歌声响起的时候,他就觉得耳熟,似乎在哪听过,看到权山震惊的模样后,突然想来,寄给他的U盘里,刚好有一段音频,音频里的女孩唱的就是这首歌。

他可以判断出,此刻屏幕前响起的歌声,就是U盘里的音频。

一首歌结束。

权山迟迟没有按下引爆按钮。

他早已泪流满面。

歌声停止了,宛如下凡的仙女,惊鸿一瞥后,消失在山林之间,让人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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