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府邸。
谢淮钦和郑吣意身着夜行衣,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着顾离的棺椁房潜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声响。
到了房门前,谢淮钦抬手,动作极轻地推了推门,“嘎吱”一声,细微响动瞬间在寂静夜里传开。
两人猛地停下,警惕地对视一眼,迅速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察觉后,才闪身进入屋内。
屋内腐臭气息刺鼻,郑吣意眉头紧皱,抬手捂住口鼻,压低声音抱怨:“这味儿,比白日里浓烈太多,简直让人作呕。”
谢淮钦同样皱着眉,神色坚定:“忍一忍,动作快点,尽早查明真相。”
郑吣意掏出火折子晃燃,昏黄的光瞬间照亮屋内,顾离的棺椁静静停在中央,散发着森冷气息。
两人刚靠近棺椁,郑吣意突然拉住谢淮钦,神色疑惑:“等等,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特别的血腥味?”
谢淮钦顿住,深吸一口气,面色一沉:“确实有,比腐臭味还重,可顾姑娘去世有段时间了,不该是这样……”
怀着满心疑惑,两人缓缓打开棺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熏得几欲作呕。
眼前的景象让她们惊得瞪大双眼,呆立当场,棺椁里躺的并非顾离,而是赵宏文的尸体。
谢淮钦满脸惊愕,声音不自觉拔高:“怎么会是他?怪不得这血腥味这么重!”
郑吣意回过神,凑近查看,脸色愈发凝重:“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可这血……”
她边说边仔细查看尸体,很快发现异样,“谢郎,你看,他的舌头被割掉了,手筋脚筋也被挑断了!”
谢淮钦凑近,神色阴沉得可怕:“这手段太残忍了,凶手为何要这么做?顾姑娘又去了哪里?”
郑吣意眉头紧锁,思索片刻:“赵宏文刚死不久,伤口还很新鲜,凶手应该是在顾姑娘入棺后,偷偷将其放了进来,顾姑娘的尸体大概率也被转移了。”
谢淮钦点头,目光紧锁赵宏文的尸体,神情凝重得仿若覆着一层寒霜。
“利用雷雨声掩盖动静,出门的人也少,再加上这地方本就有霉味和烧纸钱的味道,正好把血腥味给盖过去了。”
她顿了顿,眉头拧成个死结,“看来这人是精心预谋了作案时间的,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郑吣意环顾四周,像是想从昏暗角落里找出线索:“可凶手为什么要割掉舌头、挑断手筋脚筋?难道是单纯泄愤?”
谢淮钦若有所思:“看来赵宏文知道一些凶手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所以才惨遭毒手。”
郑吣意微微皱眉:“但他已经死了,线索又断了。”
谢淮钦看着赵宏文的尸体,眼神锐利如鹰,语气坚定地说道:“未必,既然凶手这么大费周章地将赵宏文藏于这棺椁之中,说明这其中的秘密依旧存在。”
“挑断手筋脚筋,显然是为了防止他逃跑或是向外求助。”
“而且,故意让赵宏文死在这原本为顾姑娘所准备的棺椁里面,这背后肯定大有文章。”
“有可能是……”她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郑吣意也紧盯着尸体,秀眉紧蹙,接着说道:
“有可能是不想顾姑娘被安置在这里,或许是为顾姑娘寻找了其他安身之所。”
“那这个人一定是在乎顾姑娘的人,不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可是,会是谁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思索。
两人沉默了片刻,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异口同声地说出:“褚玉?”
谢淮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分析道:“褚玉与顾姑娘情同姐妹,她有足够的动机不想顾姑娘的尸体与赵宏文同处一棺。”
“而且,之前极力阻止我们开棺,这其中的态度就很值得怀疑。”
郑吣意轻轻点头,神情严肃:“不错,当日那激烈的反应,现在想来确实有些蹊跷。”
如果真是她所为,那又是如何做到悄无声息转移尸体,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赵宏文放进来的呢?”
谢淮钦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看来,我们得再去会一会这个褚玉了,不过这次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能打草惊蛇。”
“说不定从她那里,能得到关键的线索,揭开这一切谜团的真相。”
两人又仔细查看了一遍尸体和棺椁,最后,轻轻合上棺椁,熄灭了火折子,悄然离开了房间。
没多久,谢淮钦和郑吣意偷偷来到褚玉的住处,周围一片死寂,唯有屋外风声呼啸,似鬼哭狼嚎般,为这夜色添了几分阴森。
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郑吣意猫着腰,跟在谢淮钦身后,每一步都踏得极为小心,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来到窗前,谢淮钦轻轻舔舐了一下手指,动作极轻地将窗户纸捅破了一个小孔,郑吣意也赶紧凑了过去,往屋内瞧去。
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只见褚玉床边坐着,床上躺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光线昏暗,看不清面容,但那女子一动不动,安静得有些诡异。
褚玉紧紧握着床上女子的手,泪水不停地从脸颊滑落,声音带着哭腔,悲戚地喃喃道:
“我好想你,醒来看看我好不好……”那声音里的悲痛,仿佛要将这寂静的夜撕裂。
谢淮钦和郑吣意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郑吣意用口型无声问道:
“这女子是谁?”谢淮钦微微摇头,示意先别出声,继续观察。
就在这时,褚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朝窗户这边看来。
谢淮钦和郑吣意瞬间绷紧神经,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褚玉只是愣了片刻,便又低下头,继续对着床上的女子哭诉起来。
两人稍稍松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向屋内。
看着褚玉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谢淮钦心中一动,“床上躺着的女子有可能就是顾离?”
“为何将一具尸体放在房间却没有腐味?”无数疑问在两人心中盘旋。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破风声骤然划破寂静,一枚石头裹挟着未知的恶意,从黑暗深处疾飞而来。
郑吣意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谢淮钦的胳膊,侧身一闪,那石头擦着二人的衣角呼啸而过,“砰”的一声重重砸在身后的墙壁上,迸溅出细碎的石屑。
屋内的褚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谁在外面?”褚玉的声音带着颤抖,透着满满的警惕与不安。
郑吣意低声对谢淮钦说:“你去追那个黑影,我来稳住褚玉。”
谢淮钦点头,脚尖轻点地面,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身影很快隐没在夜色之中。
郑吣意调整了下表情,清了清嗓子,抬手敲了敲门,语气尽量温和:“褚姑娘,是我。”
“方才不知何处飞来石子,惊扰到姑娘了,实在抱歉。”
屋内安静了片刻,褚玉的声音传来:“深更半夜,郡主来我这小院,到底所为何事?”
“姑娘莫慌,我只是路过,听到动静,担心姑娘安危,便过来看看。”
郑吣意边说边留意着四周,生怕再有什么变故。
此时,谢淮钦穿梭在错综复杂的回廊间,紧盯着那黑影逃窜的方向。
黑影身形敏捷,在夜色中如鬼魅般,七拐八拐,试图甩开她。
但谢淮钦毫不退缩,凭借着出色的身手,逐渐拉近与黑影的距离。
就在快要追上时,黑影突然停住,猛地转身,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把匕首。
月光洒在匕首上,反射出森冷的光,映照着黑影那张被黑布遮住的脸。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干扰我们查案?”谢淮钦怒目而视,摆好防御姿势,随时准备应对攻击。
黑影冷哼一声,并不答话,挥动匕首,直刺谢淮钦,谢淮钦侧身一闪,轻松避开,随后迅速反击,缠斗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交,激烈的打斗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她瞅准黑影防守的破绽,猛地一个侧身飞踢,修长的腿裹挟着劲风,正中黑影肩头。
黑影闷哼一声,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然而,就在谢淮钦收腿落地、重心尚未完全稳住的瞬间。
黑影猛地转身,动作敏捷得如同一只黑豹,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黑暗的深处。
谢淮钦气喘吁吁,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脸颊上。
满心不甘,狠狠地捶了一下身旁的墙壁,“可恶!就差一点……”
她咬着牙,喃喃自语道,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对峙的画面。
那黑影虽然蒙着脸,但眉眼间的轮廓却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曾与这双眼睛对视过,可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无奈之下,只能平复了一下呼吸,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衫,快步朝着褚玉的住处返回。
此时,褚玉的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郑吣意坐在桌前,与褚玉进行着艰难的交谈。
她言辞恳切,试图从褚玉口中探寻出更多与案件相关的线索,可褚玉却始终神色黯然,言辞闪烁。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郑吣意和褚玉同时转头郑吣意见谢淮钦独自归来,目光立刻投了过去,眼中满是询问与关切。
谢淮钦微微摇头,神色懊恼,低声道:“让他跑了,不过我瞧那眉眼,总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郑吣意闻言,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转头看向褚玉,神色一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褚姑娘,这接二连三的怪事,想必你也清楚其中蹊跷。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要阻止我们查案?”
褚玉坐在床边,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烛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郑吣意见状,走上前,在褚玉身旁缓缓坐下,放缓了语气,和声说道:
“褚姑娘,我们真心想还顾姑娘一个公道,你若知晓内情,还望如实相告。”
“不然,这案子恐怕永远也查不清,顾姑娘也难以安息,你想想顾姑娘,她在天之灵,一定也希望真相大白。”
过了许久,褚玉才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苦,眼眶也微微泛红:
“你们官府根本就没有用!之前我去状告,还不是让那个混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理寺。”
“凭什么还要相信你们?你们又能做什么?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压抑着的愤怒与绝望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谢淮钦和郑吣意闻言,一时竟无言以对。
褚玉的质疑与失望,她们感同身受。
“褚姑娘,理解你的心情,也明白你的失望,但我们和那些只知徇私枉法的官员不同,是真心想要为顾姑娘讨回公道。”
郑吣意急切地解释道,眼神中满是诚恳。
褚玉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疲惫:“你们走吧!小女子还要休息了,其他我无可奉告。”
她重新低下头,不再看他们,仿佛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孤独的世界里。
谢淮钦和郑吣意对视一眼,无奈地站起身来 知道,此刻再多的言语也难以说服褚玉,只能先离开。
“褚姑娘,你若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们。一定会还顾姑娘一个公道。”
郑吣意在门口停下脚步,再次恳切地说道。
然而,屋内的褚玉依旧沉默不语,只有烛火依旧在寂静中摇曳,映照着这充满谜团与无奈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