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宴风猛地睁开眼,便看见一袭黑衣、一袭白衣的黑白无常,身旁还簇拥着一众面色森冷的鬼差,周身萦绕着诡异的阴气。“我死了?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颤抖,下意识慌张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云清的家里,熟悉的布置映入眼帘,可眼前这超现实的场景又让他头皮发麻。想到或许从此要与云清天人永隔,他的心猛地一揪,慌乱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
“道长莫慌,道长阳寿未尽,吾等奉五殿阎罗王之命前来,”黑无常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阎罗王大人听闻道长修为不凡,想请道长前往地府一叙。”
“阎罗王找我?”晋宴风心中的慌乱稍减,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好奇,修仙之人本就对世间神秘之事充满探索欲,更何况是地府阎罗王的邀请,“既如此,速去速回吧。”
黑白无常挥动手中的哭丧棒,刹那间,周遭景象扭曲变幻,晋宴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稳住身形,已然置身于地府阴森的通道。通道两侧鬼火闪烁,隐隐传来凄厉的哭号,幽森的阴气扑面而来,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宫殿前,殿门上高悬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 “第五殿” 三个血红色的大字,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踏入殿内,只见殿中阴气弥漫,鬼气森森,森冷的气息仿佛能冻结灵魂。两旁的鬼差们面容冷峻,手持利刃,庄严肃穆地站立着。
在黑白无常的引领下,晋宴风绕过正殿,来到后殿。后殿相较正殿,少了几分肃杀之气,多了些静谧与神秘。一张古朴的石桌置于殿中,两旁摆放着石凳。
此时,一位身着黑袍,头戴冕旒的威严身影从内室走出,正是五殿阎罗王。他面容冷峻,眼神却透着几分审视与探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晋道长,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幸甚。” 说罢,抬手示意晋宴风入座。
只见阎罗王身形高大魁梧,一袭黑袍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阴气,面上轮廓如刀刻般冷峻,剑眉斜插入鬓,双眸仿若幽渊,深邃且透着让人胆寒的威严,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不怒自威,头戴冕旒,每一颗玉珠都散发着冰冷的光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更添几分神秘与庄重。
“吾乃地府五殿阎罗王,邀道长到此,实因有亲人思念牵挂。” 话音刚落,鬼差便带着一位身形略显佝偻的老妇人缓缓走来。晋宴风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奶奶常玉芳。
阎罗王神色稍缓,解释道:“你祖父已然转生,而你祖母再有五年时间便也要投胎转世了。她对你思念深切,这份亲情难舍,本王特应允你们相聚。”
晋宴风心中不禁泛起疑惑,每年中元节,奶奶都会回家一趟,也不至于思念到要劳烦阎罗王出面邀请。可当目光触及从小陪伴自己成长的奶奶,喜悦瞬间涌上心头,那些疑惑也被抛到了脑后 。
阎罗王微微搓了搓手,脸上的威严褪去几分,换上了一副恳切的神情,“本欲与道长促膝长谈,畅聊一番,无奈地府公务繁杂,实在脱不开身。不过,倒是有一事要郑重拜托道长。”
“何事请讲。”晋宴风心中一紧,就知道这趟地府之行恐怕不简单。
“是这样的,我方大帝正在凡间历劫,此番所历乃是情劫,而情劫对象正是道长你的徒弟云清。”阎罗王神色一凛,恢复了往日的威仪,“云清姑娘与我尊神情根深种,情定永缘,尊神一心要渡她成仙,还望道长在凡间利用人脉与修行之力,多多从中相助,促成这段仙缘。”
晋宴风一听到云清的名字,心中顿时心绪难平,他下意识地想,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啊!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开口问道:“是祁阳吗?”
阎罗王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如同绽开的黑色花朵,“正是我主尊神大驾。云清与我尊神乃天定姻缘,日后修成正果,对道长的宗门也大有裨益。烦请道长为其保驾护航,本王必有重谢!”说着,他手中凭空出现一颗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珠子,“这颗护灵珠,可护道长灵魂安然无虞,不管是此生修行,还是来世转世,你的灵魂都不会再受到任何侵害,如此一来,道长何愁大道不成呀!”
“太贵重了,在下实在消受不起。”晋宴风心中五味杂陈,诸多滋味难以言说 。
阎罗王脸色微沉,语气中隐隐带上了几分威胁,“道长可要想清楚了,你祖母的转世、你亲人的福泽,甚至你天玄宗的兴衰,可都与这桩姻缘息息相关。若是能助尊神历劫成功,往后地府自会成为天玄宗的坚实后盾;可若是…… 道长应该明白后果。”
“你说大帝,究竟是哪位大帝?地府有五方鬼帝,还有其他几位大帝,我实在难以揣测。”晋宴风只觉无奈与苦涩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满心的不情愿却又无处宣泄。
“呵呵,时机一到,道长自会知晓。不过,五方鬼帝可当不起‘大帝’之称,道长慎言,尊神威严不可冒犯。”阎罗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还是强压着脾气,语气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这护灵珠,道长还是收下,就当是本座送你的一份薄礼。”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那散发着幽光的护灵珠便如一道流光,直直打入晋宴风的神魂之中,根本不容他拒绝。
“我真的不要,哪有这样强行赠送的道理?”晋宴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而且,云清的前世曾托梦给我,千叮万嘱,一定要阻止她和祁阳在一起。感情之事,还是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吧!”
阎罗王强耐着性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晋道长,凡间有句话叫‘床头吵架床尾和’,话虽粗俗,其中道理却不假。小两口闹些矛盾再正常不过,他们之间的情分深厚,这些小摩擦,日后自会化解,旁人不必过多插手。”
晋宴风心中五味杂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云清真的会成仙?”
阎罗王神色一正,肯定地点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这也全仰仗道长平日的悉心教导,为她打下坚实根基,她才有此机缘。以云清的资质,再加上尊神的助力,成仙之日指日可待。” 说罢,他手中凭空出现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微光闪烁,“这是前尘镜,可映照出往世因果。”
只见镜中画面流转,出现了云清和祁阳的前世——长平与周显。二人身穿喜庆红衣,却面容决绝,手挽着手,一同将盛着砒霜的酒杯送至唇边,缓缓饮下,随后相拥着缓缓倒下,共赴黄泉。那场景,凄美得让人揪心。晋宴风只觉得眼前的画面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向他的心窝,令他触目惊心,心如刀割。
“长平公主与驸马殉国这段,流传至今,想必晋道长也略有耳闻。尊神此次转世之前,特意编写了《永缘决》赠予白莲,此乃天定之缘的见证,灵河九转情难灭,宿念三生梦……” 阎罗王的声音在一旁悠悠响起。
“好了,我对大帝的私事没有兴趣。”晋宴风实在不愿再听下去,打断了阎罗王的诵读。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祖母常玉芳。常玉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朝他轻轻点点头,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似是在无声地安慰他。
阎罗王见此,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晋道长,吾话已至此,望你好自为之。” 言罢,他猛地一拂袖,刹那间,周围的场景如同潮水般迅速倒退。晋宴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已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他急忙内视,只见那颗护灵珠正静静地悬浮在神魂之中,散发着神秘的光芒。“好自为之,宗门,亲人……” 晋宴风低声呢喃,心中满是迷茫与纠结,不知该如何抉择 。他终于知道,是何方神圣在操控他的情感,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是被剪去了情丝,而云清……
她好像知道这一切,却没有告知。
她听到永缘决之后的叹息,
她被亲吻时的惊愕,
她搬离自己家时的果决,
……
他完全猜不透,她的心。
晋宴风脚步虚浮地站起身,内心五味杂陈,缓缓朝着里面的主卧走去。他的手有些颤抖,轻轻握住门把,缓慢推开了那扇阻隔的门。
屋内,祁阳正毫无防备地酣睡,轻微的呼噜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时断时续。晋宴风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心中波澜起伏。这个在睡梦中显得如此平凡的年轻人,竟然是阴间的大帝?
回想起修仙者们梦寐以求的成仙成神,那是无数人穷极一生追求的目标。可如今,真正的神明就这般毫无保留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晋宴风不禁自嘲一笑,本以为自己在凡间摸爬滚打,闯出了一份事业,有足够的能力和财富,能给云清富足安稳的生活,让她衣食无忧,成为她坚实的依靠。
但此刻,他才惊觉自己是如此渺小。自己不过是一介凡人,即便在世俗中有些许成就,可怎能与神明并肩?又怎能与神明争夺云清的爱?这份差距,犹如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与云清之间,让他满心的自信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无尽的自卑与彷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