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落地。
周围那些还满脸愤愤不平的人忽然恍然大悟。
“对啊，鹿晓溪要是真喜欢沈琮文，何必千辛万苦去撮合喜欢的人跟郁薇在一起啊？”
“鹿晓溪可能看不出来沈琮文喜欢她呢？”
“可是仔细想想，当初郁薇想把生日礼物送给沈琮文，求了他好久都不收，鹿晓溪就随随便便一句话，沈琮文二话不说就收了耶。”
“对对对，平时郁薇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沈琮文躲她跟病毒一样，但只要鹿晓溪招一招手，沈琮文又配合地过去了。”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都看不出来，那真是眼瞎了。”
几人的讨论越说越大声，走廊外嘈杂的声音都压不住。
毫无阻碍便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这么看的话，鹿晓溪天天帮郁薇追沈琮文，就不是好心了。”
“到底是帮闺蜜追到喜欢的男生，还是为了甩掉身后的脏东西，谁能说得清啊？”
“想想还真是怪可怕的，谁家好人把自己觉得不好的东西留给闺蜜啊？”
风评瞬间反转。
郁薇听着，心里却毫无波澜。
墙头草。
说现实一点，就是看好戏的。
现在可以帮她说话，以后也可以帮别人。
但郁薇没放在心上，却不代表对面的两个人也没放在心上。
沈琮文本就傲慢的脸上多了一丝裂缝。
他可以接受喜欢的人把他往别人那边推，但他不能接受，喜欢的人把自己当做毒虫一样甩开。
而鹿晓溪就这样被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撕开了完美面具的伪装，脸涨得通红。
更别说还有……
鹿晓溪紧咬着下唇，不动声色抬起眼皮，朝角落的那个位置看去。
蒋朝戴着耳机，那支黑笔在她的拇指和食指转得飞快。
好像在写题。
好像对她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鹿晓溪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好像确认过蒋朝的态度后，其他人的评价又无关紧要了。
她重新看向郁薇，想着要用什么理由，郁薇才能相信，她是真的不知道沈琮文对她的感情。
她也是真的想要撮合两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陪在郁薇身边。
也只有这样，蒋朝才能注意到她。
谁都知道，因为两家长辈交好的关系，在整个学校里，蒋朝只会搭理郁薇。
尽管郁薇对他爱搭不理，甚至觉得蒋朝天天端着架子，彼此也不是一路人，这也不妨碍蒋朝的视线所及之处，处处是郁薇的身影。
她看得出来，蒋朝最在意郁薇。
所以她只有呆在郁薇身边这条路可以走。
鹿晓溪承认她恋爱脑。
但她只喜欢蒋朝，她也只想和蒋朝多说说话。
鹿晓溪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郁薇也不赶她，只是仰着头，要笑不笑，那双眼睛却仿佛剖开了她的胸膛，盯穿了她的内心。
鹿晓溪登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郁薇看着她发懵的表情，笑了笑，终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课本上。
她不去看鹿晓溪，说出的话却仿佛变成一根根针，扎在对方的胸口，语气凉得让人心慌，“你如果想找借口，想来继续哄骗我，其实也不用非站在我面前把理由想出来。”
郁薇翻了一页，手上的动作一顿。
那页纸就这么被她捏在半空中。
一张纸条夹在课本里，字体娟秀，却暗藏着少女心事：
【薇薇，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吗？】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你们家跟蒋朝他们家关系那么好，要是蒋朝以后说喜欢你，你会不会和他在一起啊？】
而纸条最下面，覆上了她字迹凌乱飞舞的回答：
【蒋朝这个人，死了都不会看上我的。】
张狂的字迹散发着一股成绩不好的味道。
狂，很狂，让人看了总感觉对谈论的当事人充满了不屑。
郁薇盯着这张纸条怔了好半晌。
她不会去否认这张纸条的真实性。
这个年纪的她，就是和蒋朝“不太对付”。
她觉得蒋朝端，觉得他板着张脸，觉得他一身傲气，自诩站在云端，就连给她带东西，都仿佛是勉为其难买错，赏给她的。
更别说上辈子，高中毕业，蒋朝一声不吭就出了国，连声再见都没和她说。
所以她把蒋朝当作死对头，不是处处作对的死对头，而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个世界完全不可能交汇的死对头。
只是人越长越大，那些年少的幼稚也渐渐看透。
有些人看似讨厌你，却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你好。
而有的人表面上万事配合你，指不定背后怎么看不起你。
可惜这个道理，她知道的太晚了。
直到她死了，蒋朝都没有再从国外回来，她也再没有见过蒋朝一眼。
郁薇回过神，无奈地笑了笑。
她将那张纸条拿出来，打算把自己那些年少无知撕碎。
眼前忽然晃过一只手，捏着纸条的一角，轻轻松松从她手里抽离。
郁薇一怔，转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又长又直的腿，再往上，少年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纸条，眉头微皱着。
蒋朝不知何时摘下了耳机，走到她的旁边。
此时，他正一语不发盯着那张字条瞅。
教室里鸦雀无声，全神贯注盯着她们这个角落，仿佛蒋朝手里的纸条就是颗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会瞬间爆炸。
片刻，教室里响起一声轻笑。
很低。
却让大部分的人都颤了颤。
蒋朝平静地收起纸条，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把那张纸条捏成了团，而后收进了口袋里。
郁薇看着他这个动作，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蒋朝偏过头来，面无表情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一字一句念出她在纸条上写下的那句话：“蒋朝这个人，死了都不会——”
“看上我的？”
郁薇被哽了一下。
蒋朝装没看到，反问：“这么看不起自己？”
被当场抓包，郁薇有理也变得没理，她只能悻悻笑了两声，用装傻把这件事掀过去。
蒋朝却不吃这一套，“还是太看得起我了，我都要死了，还看不上你？”
他顿了顿，最后说：“活着还是挺重要的，这种情况，我也不至于看不上你。”
郁薇：……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记仇呢？
蒋朝没收了纸条，本打算转身回座位，又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在她课桌上轻敲了两下。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这个人挺记仇的。”
“明天的蓝莓酸奶应该不会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