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向正经八百的韩主任突然整的我有点懵。
“主任，你……你这话啥意思啊？我……”
韩主任咧嘴笑道“还不好意思说？小陆都承认了，你还瞒着？这可不实在了！”
“啥？我越听越懵。”
可转头一看陆战一脸坏笑，我好像突然明白点啥。
但韩主任在这，而且这马上要交钱签字了，也不好纠结这个。
与陆战我俩之前商讨的一样，陆战也是那么个韩主任说的，还是一万块钱包下这些东西，赔了赚了全凭本事。
本钱我跟陆战一人出五千，我这几个月赚了点钱，但这五千还是差点，昨晚把家里之前存的点细货倒腾倒腾能卖的都卖了，终于凑上这五千。
字签好了，钱也交了，按照合约上写的，下午就能进厂干活。
等一切就绪，我突然想起韩主任的话，这会儿四下没人就我跟陆战。
我戳戳他的胳膊“诶，你……你到底跟韩主任说了啥？”
陆战目光明显有点逃避“没……没说啥啊！”
“别骗我！你肯定说了，不然韩主任不会那样。陆战你别想懵我，你到底咋说的？”
见我这揪着不放，陆战尴尬的咧嘴一笑“也……也没说啥，我就说咱俩是相好的，谁干都是自己家的事儿……”
此话一出，我顿时火冒三丈。
攥起拳头，使劲儿砸在陆战胳膊上。
“你……你这个死男人！谁跟你是一对？谁让你这么说的？”
陆战挠挠头“那我咋说啊？你那边谈的好好的，他们就是觉得我价给的低，就迟迟没松口，然后你突然横叉一杠子，我要不说咱俩是一家，搞不好这活儿就不给咱俩了，这夜长梦多的，万一再有人插进来，那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
虽然他那话我不认可，但也的确是权宜之计。
而且人都说完了，我也不能再解释啥，想想也只能这么地了。
“就你心眼多，陆战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你要说啥，先问过我，不然我跟你翻脸！”
我指着他警告，可人家老先生根本不当回事。
只是嬉皮笑脸的点点头“行行行，下次我跟你商量好再说！”
“你……算了，不跟你废话，赶紧找人干活，等分了钱，你有多远滚多远！”
“好，等咱们分了钱就散伙，到时候你找你的小白脸，我找我的漂亮妹子……”
好个没正经的男人，我懒得理他，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真受不了这货。
陆战这人嘴上不正经，但干起事儿来，是真的靠谱。
上午我俩把事儿定下来，下午他那边就上人儿了，我也不闲着，赶紧去联系买家，这么多的东西，可得找个价高的地方。
我去了熟悉的好几个熟悉的收购站，价格给的都差不多，我算了笔账，这次锅炉加上那些废设备得好几十吨铁，这这么多东西，要是卖好了，能多卖出不少钱。
我对收购站的价格不满意，又去几家专门收钢铁的场子。
价格倒是给的比收购站高，但我也没把话说事，毕竟这么多东西，多卖一分都不少钱呢。
等我到了第四家收铁场子，看到一辆蓝色卡车正装铁往外拉。
我给司机买了盒烟，故意上前套话。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他们是往钢铁厂送货的，价格比我之前询价的最高价一公斤整整高了四分。
“我了个乖乖，差这么多？”
那司机叼着我送的烟，点点头“那可不，人家是钢铁厂收货价，不过钢铁厂也有要求，你有量人家才给你这价，要是少了人家不收的！”
“这样啊！那多少他们才收？”
“怎么也得大几吨吧，至少能装我这一车啊！”
“大几吨？那我有啊！”
一听我说有货，那司机眼睛一震。
“你说你有货？多少？”
我点点头“不少呢！”
司机眼睛一转“妹子，你要有货，我有门路帮你送厂里去，价高而且现金！只不过，你得用我的车！”
果然无利不起早，不过这是互惠互利的事儿，就像我跟陆战的合作。
我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粗略的算了一下，就以我之前询问过的最高价格，司机说那厂子的收货价一公斤还高出四分，四分钱几十吨的铁，最起码就多赚两千多。
而且更吸引人的是现金付账，这个优势就是那些收铁的场子不能比的。
我之前有时候铁存多了，也会图价高往那铁场子送，他们的价格虽然比收购站高，但缺点就是压钱，快的一周，有的差劲的地方，一欠就是半年一年，甚至还有老板跑路，钱黄了的。
我想赚钱，但更要图稳，自己底子薄，少赚可以，但经不起摔大跟头。
权衡利弊之后，我觉得这司机说的可行。
然后我跟他谈妥了车费，之后就带他去了现场。
这会儿那些碎铁已经被工人扔了一堆，装他这一车没问题。
那司机一看我有这么多铁，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诶呀，妹子，你挺有本事啊！”
我淡淡一笑“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哥，要不你车费再给我便宜点，下车我有活还找你！”
“嘿嘿，下次肯定给你便宜，这次……”
我点点头“行，这次就这么地。对了，你说的钢铁厂在哪，还没告诉我呢！”
这司机神神叨叨，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才凑到我耳畔。
“离这不远，就原来的钢铁二厂，现在改名了，叫宏天钢铁厂！”
一听这几个字，我的心咯噔一下。
宏天钢铁厂，那不就是我之前找到周林的地方。
我不知道周林在那里具体是干啥的，但看周若虹那架势，跟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那厂子就算不姓周，也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本来货卖高价，我还挺高兴的，可一想到周林，我的心又莫名的沉重。
那司机也没注意我神情的变化，还在那绘声绘色的叨叨叨“妹子你不知道，那厂子老大了，收了之前的二厂之后，又扩建了盖了新车间，听说员工宿舍都可好了，我相中一姑娘，就在那厂子干活，可惜人家没看上我……”
我俩这明显不在一个频率，我惆怅，他嘚吧嘚。
这时候，陆战从干活的厂房里出来。
这会儿他造的满身灰尘，要不是那身高明显，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陆战，你……你咋造这样？”
陆战笑笑“锅炉那么大，得气焊割了才能拿出来，里面的设备也得切了才行，可是个大工程呢！对了，小婉妹子，你去联系卖铁咋样，价格多少？”
还不等我说话，那嘴欠的司机就先开了口“四百四一吨！”
“四百四？那价格可以啊！是现金吗？”
不等我说话，那司机又替我说了“对对对现金，装车那边就给钱！”
陆战看看那司机，又看看我竖起大拇指“小婉妹子你还真行。那啥也别说了，装车吧！要不一会儿里面东西拿出来都没地方放了。”
司机在那兴高采烈，陆战这兴致也高，我是有顾虑，明明说不想再有牵扯，可这要是再回那厂子算啥？
陆战似乎看出我有点不对劲，上前拍拍我的肩膀。
“咋了？小婉妹子，是有啥事儿吗？”
我沉默片刻，摇摇头“没事，装车吧！”
我是因为周林的事儿，心里有点别扭，可想想既然都决定断了，就不该只是嘴里说说。
不能相濡以沫，那就相忘于江湖，我不该这样小家子气，哪怕有天面对面碰上，也该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这样才是真的放下。
之后陆战我俩指挥装车，等这第一车装满，陆战还是负责现场，我则是跟车去卖货。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送货的大门是在后面，不是人走的那个。
我心里舒了口气，这样也好。
我只管送货卖钱，拿钱了走人，周林在不在这厂里，都跟我没关系。
就跟这司机说的一样，这厂子还是很正规的，车开进去有人负责品控，验了货就定了价格，跟之前他说的一样四百四一吨。
第一车四吨三六，一共卖了1918.4元，车开出厂子，我要给司机算账，他却拒绝了。
“不急，妹子你一看就是讲究人，不带差事儿的，等活儿干完，咱们一起算！”
“行，你信得着我就好！”
我知道，这老哥也有他的心眼儿，他是怕我碰到其他车给的价格更低就把他踹了。
我哪里会那么干，要不是人家带我来这，我哪知道这地方能卖这么高，做生意要诚信，做人更要诚信，这是最基本的。
那之后的一个多礼拜，我们这帮人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终于把这活干的七七八八。
那些天，我几乎每天都要去宏天钢铁厂，但我没看到周林，也没看到周若虹。
想想这样挺好的，不见面倒也省的尴尬。
等锅炉设备都用气焊切了，卖的卖，没来记得卖的也堆在院子里。
我跟陆战粗略的算了一笔账，去掉之前已经脱手的有色金属卖的6400，还有乱七八糟卖的一千多块，光是铁就能出六十多吨。
这是啥概念，按照之前四百四的价格这些铁就卖了两万大多，去掉人吃马嚼，我跟陆战每人还能分不少。
现在也就剩下院里堆的那些铁，差不多有三车，等下午司机过来，就送宏天钢铁厂去，下班之前应该能完活。
中午我跟陆战一人吃了一碗面条，司机到了也来了一碗，吃饱喝足又开始干活。
这次陆战也跟我一起去了宏天钢铁厂，车开进厂大门，工作人员负责检斤，一般来说，负责品控的大姐也会一起出来，但她要出来，也不知啥原因又回去了。
我透过玻璃窗，隐约看见她接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人笑眯眯的出来，态度也比平时铁面无私和蔼了不少。
“唐婉妹子你来了啊！”
我笑笑点点头“嗯来了！”
一旁的陆战，看看我，又看看那位难得和蔼的大姐。
他打趣着“别说，这厂子真不错，工作人员这么客气，以前我去的那些厂子，整品控的可一个个都是包公脸！”
陆战是第一次来这厂子，他不知道，其实我之前那些天来，这位大姐也都是包公脸，谁知道是不是家里有喜事儿，就突然一反常态。
要只是态度变好也没啥，关键这价格还不对了呢。
之前卖铁的价格，都是440一吨，每天卖完货的票子，我都拿回去给陆战看。
可今天就抽了邪风，写价格那栏变成540，这一吨足足高了一百块，可是把我吓了一跳。
这知道的是她疏忽写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之前忽悠了陆战。
我忙上前叫住品控大姐“姐，这钱数，是不是不对啊？”
她回头看看我“不对吗？540没问题啊！”
她确定540没问题，可这不就出鬼了吗？
“姐，可是之前都是440啊！”
“啊，今天的货比之前的好，所以提了一等，咋了，这价格你不满意？”
满意！
当然满意！
整个冰城都找不出这个价。
虽说今天的铁的确比之前质量更好，但一般提三分两分的就不少了，关键还是主动给提价，这就非常诡异了。
我又要上前说话，陆战伸手拉住我。
“小婉妹子，人家愿意多给，你又何必多说，这多出来的钱，咱们买啥不香？”
理是这么个理，可我又怕陆战会多想。
“那个，陆战，这价格……”
聪明如这只老狐狸，又怎么会不懂我的顾虑。
“小婉妹子，你别瞎想，别说你每天拿票子回去，就算你啥也没给我看，你说多少就多少，我信你！咱俩一起干买卖，我要不信你，还咋共事啊！”
我点点头“行，我就怕你多想！”
陆战笑笑“嘿嘿，我可不会多想，我只会想，多卖出来的钱，咱们可以去大馆子好好搓一顿！”
这车卖完，后面收尾还有两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三车都是按540给算的账。
关键后面三车铁还比较沉，三车快二十吨了，这440块，变540块，里里外外多卖了两千来块。
陆战拿了钱，可是乐坏了。
“小婉妹子，想吃啥，哥请你！”
“啥都行，累了，我今天想早点回去睡一觉！”
“行行行，咱们吃完饭就回去休息，这些天大伙儿可是累坏了。”
最后一车结款完事儿，我给司机算了账，他乐呵呵的拿钱先走了。
我与陆战一起走出宏天钢铁厂，莫名的我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
可每次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陆战注意到我的反常“小婉妹子，你咋了？”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总觉得身后有人！”
他坏笑“那也不是没可能，你天天来这厂子，没准哪个小年轻就看上你了。不过有我在，他没机会！”
“去你的！”
我白了陆战一眼，继续向前走。
走出厂子老远，我又回头往厂大门方向看了一眼。
真的是我多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