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刚的声音,不是我幻听,而是周林真的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总有办法找到我。
但这次,我不想重蹈覆辙。
我使劲挣扎,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手。
“周林,你放开我吧!太遭罪,我不想这样痛苦的活着,你就让我痛快的去吧!”
我哭喊着,哀求着,希望他能松手,希望他能给我这个解脱。
可周林的执念,远比我想象中更加强烈。
他两眼涨红“唐婉,不行!我不让你死,你不可以死!”
我泪眼朦胧“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行吗?周林,我求你!”
“小婉,那我也求你,就算是为了我,再坚持一段……”
刺骨的寒冷,比不上我此刻看到周林心上的痛。
我眼见周林身体趴在冰面上,手已经冻的青紫,颤抖着仍旧不肯把手松开一点。
我哭喊着“放手吧,周林求你放手吧!”
“不行,小婉,我说了你死我死!要么今天我救你上来,要么我们一起葬身冰海……”
他那一声低吼,犹如千钧重担压在我的心上。
周林不是吓唬我,他是真的做的出来。
后来又过了几年,上映了一部轰动全球的灾难爱情电影。
男主人公也说了那句‘你死我死’,在女主即将坠落之时,他救了她的性命,那一刻奠定了爱情的基础。
几个小时后,面临生死考验,在他明知道两人只能活一人之时,男人选择把生的希望留给女人。
他就那样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托着承载爱人的木板,等待死神的降临。
他们的爱情,在那一刻结束,也在那一刻开始。
女主人公承载着爱人的祝福,看他们想要去看没看到的山河湖海,感受他没来得及感受的人间绚烂,幸福的过完一生,到死都在想着那男人。
最后将那条项链,代表他们爱情的项链投入大海,然后寿终正寝,幸福的死在睡梦中。
他们终于相见了,在天堂!
或者这故事反过来,我也想让周林代替我看尽世间璀璨,看尽人间繁华,可他不肯。
他说哪怕是地狱,有我的地方也是美好的。
我终究拗不过这男人,我活不起,同样死不起,到最后只能由他拉我上来。
在周林拉我上来的同时,身后的那块冰彻底崩溃。
一念之间,我俩可能就成海里鲨鱼的饲料,或者变成冰冻在一起的雕像。
周林脱下他自己的棉衣,将冻的浑身颤抖的我包裹。
虚弱的我,微微睁眼,想要说话,可嘴却完全不听使唤。
我像一只病弱的小猫,被周林一路抱着。
一直抱到海岸,我才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吉普。
原来他是开车追过来的,在我坐上这趟开往京城的火车时,在我红着眼睛看窗外凄凉冬日时,他正开着车,风驰电掣般在后追赶。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知道我来星城?
他说他不知道,一切都是感觉,只因为那句,我说过我想去看海。
是啊,没人比周林更了解我,我什么都放弃了,连他都放弃了,怎么可能会去京城。
或许他也明白,我想死在海里,因为那是离他更近的地方。
一切都是这么神奇,好像具备预言的能力,好像能穿越时空,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只是爱人之间的心有灵犀。
周林带我去了星城市区的一家宾馆,他放了热水,然后抱我进了浴室。
房间里有浴缸,他褪了我的衣服将我放进温热的水中。
那种温暖难以形容,我感觉自己渐渐活了过来,几乎冻僵的身体,之前一直打颤的嘴唇也变得灵敏。
我又想起那个绿色药瓶。
我猛的一把推开周林,霎时间水花四溅。
“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
那一刻我表现的任性又强势,但周林也不势弱。
我才挣脱他,他又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儿。
“我就要管!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唐婉都归我管!”
“凭什么?我凭什么让你管!周林咱俩什么关系?你是我的谁呢?”
我说着最违心,最没良心的话。
但周林总有招治我。
他狂笑一声,而后脱了自己的衣服,同我一起坐在浴缸里。
“你说咱俩什么关系?一个锅吃过饭,一个被窝睡过你说啥关系?”
“那也不算……”
“你说不算就不算?那这样算啥?”
他说着,将我扯进怀里,薄唇霸道的索吻,不等我抗拒,他已经死死将我吻住。
我被那突然的一吻,惊的半天大脑空白。
好一会儿我就那样被他控制着,他吻我的同时大手更加肆无忌惮。
我们仿佛回到最初的时光,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病,我的身体也还好,我们永远那样放肆,那样离经叛道,好像隐藏山中不知羞臊的两只狐狸。
许久,我缓过神儿,猛的一把将他推开。
“你干什么?亲了睡了又怎样?周林,你没权利管我的死活,你没有……”
“我有,我就有!唐婉我不管别人跟你说了什么,我都是你男人,这点谁也改变不了!我要你活着,你就得给我活着!”
这话好霸气,却让我的心中一阵无名火。
我猛的咬住周林的唇,咬破他的唇瓣,咬到我俩口中同时弥漫腥甜才肯松口。
蓦然间,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不等周林开口,我像发疯了一样,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那你呢!周林,你的死活,你问过我吗?”我怒吼。
周林似乎感觉到什么,脸色变得极其不自然“小婉,你……你说什么?”
“那瓶药怎么回事?”
“药……什么药……”
他仍旧否认,但嘴可以否认,闪躲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我又一巴掌打在他另外半张脸上,这次还是不等周林再开口,我猛的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周林,你骗我,你到现在还想骗我!你不让我死,你让我坚持,可你呢?你早就预备好了药,等我死了,你也去死,周林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要你这样……”
当他的秘密被我戳破,周林僵了一秒,而后抱着我,与我一起崩溃大哭。
我们紧紧相拥,泡在浴缸里,哭的就像两个孩子。
“小婉,我的小婉,我该拿你怎么办?”
“周林,你呢?我又要拿你怎么办?”
他说我傻,可我觉得他比我更傻。
我们终究谁也不能说服谁,只能这样撑着,熬着,希望死神能晚一天别早一天到来。
那之后的一天一夜,我俩就躺在酒店的房间,除了吃饭上厕所,谁也不动,就你抱着我,我抱着你,一起躺在宾馆柔软的大床上。
第二天我的情况好了很多,我说想出去走走。
虽然这季节大海冰冻,但冻不住我的向往。
周林再次陪我到之前去过的那海边。
他将车停在岸边,我俩一起上了冰面。
只是这次,他不肯让我往里,就只是站在边上看。
天公作美,今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我望着冰封的大海,那远处一望无际,偶尔有海鸥盘旋,感觉自己也跟着上天了一样。
我们一起看过朝霞,又一起看落日。
周林怕我冷,为我穿了两件棉衣。
这里的温度本就比冰城更高些,我不怕,更因为他在我身边,我的心都是暖的。
我们手拉着手,一起看向大海的尽头,看那海平面最后一抹余晖。
偶尔我偷偷看看他,他也偷偷看看我。
在夕阳钻入海平面之后,我俩相视一笑。
“周林,多想跟你永远这样,看朝霞落日,静静的陪你到老!”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我知道他这话是在安慰我,但我心欢喜。
就这样吧,既然我们的倔强谁也无法改变,那就坦然面对。
希望老天,也能看到我们的倔强,然后发发善心,送我一场奇迹。
我俩在星城待了三天,那三天虽然偶尔还会发病,但每次骨痛的时间,没持续很长。
我难受的时候,就窝在周林的怀里,他抱着我哄着我,那些话就好像咒语,听着听着痛感逐渐就没了。
关于周林姑姑的事,我没多说什么,但以周林的聪明也基本都猜到了。
他没多问什么,只是期间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去打过电话。
打了很长时间,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是红的。
到了第四天,周林说带我回家。
我以为他说的还是医院,但这次,就是字面意思。
他带我回家,回我们的家。
我俩开车到青山村的时候,我看到我家烟囱里散发袅袅炊烟。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周林“这……这怎么回事?”
他笑笑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轻摸我的头。
“一会你就知道了!”
是啊,我很快就知道了。
不等他的车开到门口,我就看到家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那一张张面孔,我各个熟悉,可这时候见到她们,我的心却疼的像针扎一样。
我妈,我大姐二姐四姐六姐,她们巴巴的看我下车,然后一个个红着眼睛上前跟我抱成一团。
“小婉,我的傻女儿……”
“妹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妈妈跟姐姐的们集结,跟此刻反常的话,让我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我回头看看周林,他点点头。
之后我顾不上周林,妈妈跟姐姐们眼泪,已经淹没了我的心。
我这才明白,周林在星城离开那一会儿,电话是打到了秀水村。
他将我得病的真相告诉我妈,然后我妈又告诉我几个姐姐,现在那个竭力掩饰的秘密,终于还是藏不住了。
曾经,我不想让周林知道,周林知道了。
我也不想让家人知道,现在她们也知道了。
我最害怕的悲伤的眼神,此刻像是一把把刀凌迟着我的心。
我们进屋的时候,妈妈姐姐们已经做了满满一桌菜。
鸡鸭鱼肉都有,即便我家过年那天吃的年夜饭也没这么丰盛。
我们围坐在一桌,看着这些平时很难吃到的好菜,可谁也没有一点胃口。
最后还是我,先一把抓起筷子。
“这菜太丰盛了,都是我爱吃的!这鱼炖的香,妈你也吃一口!”
我将一块不带刺的鱼肉,夹进我妈碗里,我妈手拿着筷子,却一直在颤抖。
我又夹起那块鱼肉,送到我妈嘴边。
我妈艰难的张嘴,可那美味的鱼肉下口,却像是嚼蜡一样。
不等她咽进去,眼泪再一次噼里啪啦的下落。
“小婉,我苦命的女儿,老天爷为什么这样……你还那么年轻……让我……”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我知道她恨不得替我生病。
我哽咽着,一把将我妈抱在怀里。
“妈,别哭,我没事,会好的!”
我像周林安慰我一样,去安慰我妈。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更能理解周林的无奈跟痛苦。
饭桌上又是许久的死寂,这一次是被周林打破的。
他看看我妈跟几个姐姐,清了清嗓子“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如果骨髓配型成功,做了手术小婉的病就能治好!”
一听说我这病有救,我妈跟几个姐姐,目光如炬齐刷刷看向周林。
“那就做手术,我们姐妹几个这就回家凑钱,砸锅卖铁,也要救我妹妹!”
“是啊,周林,只要能救我女儿,我卖房子卖地啥都行!”
周林摇摇头“钱的事,不是最大的问题,是配型的骨髓。医生说直近亲属配型的几率最大,我希望……”
“可以,我们可以!只要能救小婉,我们都可以!”
终于还是走到了那步,从前周林提过,但被我拒绝了。
我知道骨髓移植的风险,捐献骨髓是非常疼的,我每次犯病时,那种骨痛比死还难受,没人比我更清楚那种痛。
我一个人受苦就算了,不想连累家里人,妈妈年纪不小了,姐姐们也各自有家庭跟未来,我不想她们陪我赌。
我看了周林一眼,我不是怪他,可我的心真的不好受啊。
周林大手一把握住我的小手,目光却转移到我妈跟姐姐们身上。
“这是小婉唯一的机会了!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如果大家同意,明天就可以去配型!”
“周林……”
我叫住他,但我妈也叫住我。
“小婉,让我们去吧!周林说的对,这是唯一的希望,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我无法说服我妈,就像我无法说服周林一样。
吃完这顿凄凉的团圆饭,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行人再次去了省城医院。
妈妈跟姐姐们做了采样,等待结果的过程异常的煎熬。
我的内心很矛盾,一方面这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可另一方面,我又不想家人为我那么大的牺牲。
终于,结果出来了。
当护士拿着配型结果走出来的瞬间,我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配型结果……”